韩观留下的话,绝不只是向朝廷索要新式火药之类,而是关乎未来。 在张辅准备拟写奏折时,安南陈氏旧臣裴伯耆终抵达京师。 裴伯耆看似已年至花甲,实则只有四十出头,只不过安南国内突发变故,导致忧心忡忡,面容憔悴,华发已生。 裴伯耆跪拜,刚说了一句话,已是悲痛万分,放声痛哭。 解缙走出,对朱允炆行礼之后,便走向裴伯耆,将其拉起,道:“还请先生平息悲愤,言明身份与来由。” 老泪纵横。 伴随着裴伯耆的描述,朝廷官员与朱允炆可以想象得出,那一段时间对于裴伯耆恐怕不好过。 “臣为陈氏之臣,耿耿忠诚,天地可昭!然郁抑无告,无能为力,更难以凭借自身之力,为陈氏、家人报仇!后听闻大明飞夺镇南关,剿灭胡杜大军,胡杜授首!臣便冒险而出深山,翻山越岭,躲避胡氏军兵,直至抵达镇南关……” 他的提前登场,果然与改变的历史有关。 宽容敌人,意味着伤害自己。 裴伯耆正是有感于大明军士的血性与英勇,才冒险走出来求救于大明。 朱允炆看着捶胸顿足的裴伯耆,不得不说,此人是一个极有演讲天赋之人,言语、动作、神情,抑扬顿挫之间,很是调动人的情绪,不少朝臣因此而被触动。 在停顿了一下之后,裴伯耆表现出了自己的决心与忠诚:“臣不才窃效申包胥为人,敢以死罪请,伏望陛下衰矜。” 这也不奇怪,在明代,不,可以说是在汉唐时期,安南、高丽就极度仰慕中原文化,他们在很多方面都仿照中原设置,包括科举。 裴伯耆在这里用了“申包胥”的典故,而此人确实是古代忠贤典范! 伍子胥没有抓到楚昭王,就找楚昭王的老子发脾气。 于是伍子胥鞭尸三百。 但申包胥却认为自己的老朋友伍子胥干得太过了,为了复国去找秦国帮忙,秦国不想帮忙,于是申包胥便站在秦城墙外痛哭,直哭了七天七夜,滴水不进(个人认为是史书夸张手法),以一出“哭秦庭”的戏感动了秦国君臣。 此时裴伯耆用申包胥的典故,就是告诉大明君臣,如果不答应,自己也会哭上几天几夜,直到你们答应为止。 裴伯耆悲戚不已,喊道:“百姓深陷水火,无时无刻不是煎熬,还请大明早日发动天兵,剿灭胡氏小人!” 裴伯耆一脸苦涩,道:“胡氏乱国,准备充分,陈氏宗族恐怕……然臣听闻事变之时,并非在城中,对其中事知晓不多,或有侥幸之人逃脱。” 对于胡氏而言,若他准备充分动手的,陈氏老少怕一个不留才是,让人逃出去,这种事的概率是不是太低了? 惊蛰,神宫监 此人的存在对于大明收回安南有帮助,这就够了。 看他一副忠臣肝胆,留他在京师修养与等待吧。至少他是从安南跑出来的,多少了解一些安南情报,还是有价值的。 满朝文武都是老油田,嘴里同仇敌忾,主张严惩安南胡氏,下朝之后该喝茶还是喝茶,该喝酒还是喝酒。 兵部没动静,尚书铁铉正忙着在各船厂溜达,督造海船,考虑到会通河疏浚已然开始,还需要营造一批河船,负责粮食运输。 至于调查安南,不过是走个过场,安南内部的情况究竟如何,六部大佬与内阁都是一清二楚,只不过文官不希望发动更大规模的战争,朱允炆碍于时机不成熟,也一直克制,才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现象,用一句话来描述就是: 西安门外不远,有一座高墙大院,门口站着四名护卫,腰挂绣春刀,威风凛凛。 朱允炆在顾三审、雄武成的陪伴之下进入大院。 比如双刀客郭栾、瞿佑。 刑部尚书暴昭最初并不同意安全局提人,但侯泰认为瞿佑与郭栾干系重大,万一在刑部大牢出现意外,倒霉的将是兵部,说不得还会连累自己。 毕竟人离开刑部,是生是死,都无关刑部。 但郭栾还好好地活着,他虽然自残,撞了个脑震荡,装成间歇性失忆的样子,但顾三审根本不信这一套,虽然没有折磨郭栾,但也限制着他的自由。 晴空,碧云。 顾三审眼神一寒,手压低了刀柄。 说完,朱允炆看向了郭栾。 顾三审,雄武成! 郭栾瞳孔凛然,心头一颤,连忙上前两步,单膝下跪,道:“郭栾见过……” 朱允炆打断了郭栾,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了下来,问道:“你想要一个担保才可以说出名字,现在我出现在这里,你认为担保够了吗?” 郭栾连忙将小寒拉至一旁,低声警告道:“什么话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 郭栾将目光从朱允炆身上移开,探寻地看了看顾三审与雄武成,见两人点头,便明白自己的猜测没错,眼前的人确实是大明皇帝朱允炆! “我有几个条件!” 朱允炆平静地看着郭栾,冷声道:“你没有资格谈条件,以你的所作所为,手上沾染的鲜血,你足以被凌迟十次了。我只保证一点,你离开这里之后,他们不会找你的麻烦。” 朱允炆盯着郭栾。 可军官贪墨横行,将部下军功作为自己的军功不在少数。虽然那些军官,很多都随着“蓝玉案”化作枯骨,但贪墨点的军功,是事实上存在的。 朱允炆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不公平,不合适,皆成了事实。怎么,你想要补偿?” 朱允炆皱眉,沉声道:“如此说来,有无数郭栾在外?” 捕鱼儿海战役蓝玉带了十五万兵,之后因伤、因病、因老等各种原因离开军营的多达三万余。而这这些走与留下的军士中,到底有多少是对朝廷不满的,是一个无法统计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