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州知府卫勇辉听闻黄家之人竟主动提出迁移,不由有些意外,当听闻到黄家发现煤矿山之后,更是惊喜不已,连忙召来同知郭崇、通判李存进。 卫勇辉询问道。 卫勇辉敲了敲桌案,意味深长地说道:“今年乃是大朝觐之年,是百强县、十优州府首次评定。这两年中太原府虽是稳定,然人多地少,穷困百姓居多,想要依靠民税参选十优州府,怕是不够资格,唯一能依靠的,便是新商之策,取商税以增国税。” 事实上,受新商之策刺激,忻州的商业已取得不错成效,晋商可不只是常家那八家,忻州也有一些富商。 通判李存进以为知府大人想要增加商税,以提高税收,不由提醒道。 “大人的意思是?” 卫勇辉露出了奸诈的笑容,轻声说道:“黄家的煤矿很不错啊。” 卫勇辉满意地点了点头,摆手道:“事成之后,荣华共享。” 李存进起身施礼,郭崇见状,也只好行礼退出。 李存进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眯着三角眼,道:“同知大人,虽然府衙与黄家签了买卖地契,但府衙想要收回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他黄家算什么东西,还敢抗府衙的命不成?” 李存进干脆利索地说道:“这还不简单,黄家不是用了一千八百两买走的荒山,那忻州衙门就拿出一千八百两重新买回来便是。当然,为平息黄家的不甘,府衙这边多出五百两,他们总会满意吧?” 任谁都知道那一座煤矿山价值早已不是千两级的存在,就算是十万两,也未必可以换得来那矿山。 至于黄家,蝼蚁而已,踩一脚不死,是因为府衙没有用力碾压而已。若是蝼蚁反抗,府衙未必不会用力。 对于知府衙门而言,黄家确实是蝼蚁。 衍圣公孔讷手持《论语》,缓步而行,时不时伸手捋下胡须,春风拂面,正是书生意气,满腹经纶涌动之时。 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的孔公鑑(jian)一袭书生装,恭恭敬敬地给孔讷行礼。 孔公鑑肃然回道:“已征调了三百巧匠,定不会出问题,用不了两个月便会修缮完毕。” 孔公鑑听闻此事,脸色有些难看,低头道:“父亲,我们拿捏郑知府会不会不太合乎礼法?” 可自己的父亲,似乎违背了先祖之言,“敲诈”地方,“索贿”钱财,并拿这笔钱财去修缮孔家家庙,若先祖泉下有知,怕也不会高兴吧? “世界的真相?” 难道说,圣贤之道只是对其他人有用,而对自己没有任何作用的? 孔讷看着自己的儿子,深深教导着:“先祖孔丘曾言,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我们所学虽是圣贤之道,却活在一个并非是满是圣贤的世上,所以,学道,适道,也应权变,若不懂得变通,空谈圣贤,人也好,家族也好,不可久活啊。” “莫要执,且要变。谨记于心。” 自己的儿子孔公鑑没有见识过历史的风云,他生活的时代没有战乱,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出生时,大明都已经建立十几年了。 只是孔讷清楚,孔家依靠书生是永远无法影响朝廷的,只有与百姓绑在一起,与地方绑在一起,与天下读书人绑在一起,才能让孔家万世不朽! 当年孔家支持元朝打红巾军,打“叛贼”,那是出于“利益”的考虑。 衍圣公府也有一大家子人,也需要吃饭,需要活下去,需要活得滋润,活得潇洒。读书人种不了地,但只靠着朱元璋的俸禄,那大家活得还不如要饭的。 为了巩固衍圣公府的地位,扩大衍圣公府在民间的影响,孔讷决定铤而走险,为疲累已久的山东百姓请命,阻止朝廷疏浚会通河。 孔讷清楚百姓的畏惧,知晓他们害怕徭役,害怕官府,但弱小的他们,不能也不敢反抗朝廷。但若是有一个带头人,那他们的畏惧就会减弱。 这次冒险,孔讷曾估计过,风险并不会太大。 若场面失控,百姓乱了,那也与衍圣公府没多少关系,该背锅的是兖州知府衙门。 “什么?”已。 行人司严许伯进入衍圣公府,手持圣旨而至,孔讷连忙带家眷做好迎旨准备,跪在地上,不安地听着圣旨的内容。 孔讷浑身颤抖,哆嗦地叩头道:“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孔讷脸色苍白,干笑着安排管家送上些许银两,将严许伯打发走了。 只有四十余岁的孔讷在此时竟显得有些苍老,看着消沉与颓废的父亲,孔公鑑劝道:“父亲,朝廷之命我们无法不从,不若从头计划。” 孔公鑑微皱眉头,并不认可父亲的观点,道:“儿研究过朝廷文书,此番征调匠人与民工,并非是往年徭役,而是发放有工钱。疏浚会通河或许对百姓并无害处,还能为其谋一条出路。” 孔讷厉声喊道。 孔讷眯着眼,目光中闪烁出一丝寒意,道:“请兖州知府郑刚来一趟。” 孔公鑑急切地说道。 孔公鑑还想说什么,却被孔讷摆手赶了出去。 身在任城的兖州知府郑刚收到了衍圣公的邀请,并没有急于前往曲阜,而是回到后院,推开一间绣房,看着里面身着紫衣的广袖,一脸欲求。 “郑大人,何必如此急切。” 郑刚听闻之后,邪火去了一半,推开广袖走向桌边,倒了一杯茶,道:“白莲教的消息还是如此灵通吗?你的背后到底是谁?” 郑刚深深看了一眼身前的女子,目光中有些忧虑。 或许在自己的府衙之中,便有人与白莲教存在勾连! 郑刚沉声道。 “眼下建文朝又将屠刀对准了士绅,夺人田产,纳其赋税,士绅怨恨不浅。而此时朝廷又要动用数十万民力疏浚会通河。官吏盘削之下,必会民怨沸腾,若有人振臂高呼,起事反明,大业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