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铜矿的消息是真是假?胡兄,你有关系,可打探清楚了?” 胡源端着酒杯,目光空洞地看着杯中酒,在一声叹息后,酒杯送入口边,咕咚而尽,道:“消息说,从江西发来的奏折来看,定是地方所发,官印绝无造假。” 胡源也无法理解,这事怎就如此凑巧,早点发现大铜矿,或晚点发现大铜矿都好,这捂着的铜钱还没热乎,你就告诉我外面出了大铜矿,这不是要人命吗? 梁文星好意劝道。 梁文星清楚赵大宇的愤怒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心疼自己的损失,也没动怒,宽容地说道:“若眼下不行动,待一千文兑一两银子时,损失更大。断臂求生,要果决啊。” “要动你们动!我偏不信,江西能有多少铜,开采、熔炼、铸造难道不需要时间?铜荒不是消息能解决的,它需要大量的铜钱!” 梁文星看着偏执的赵大宇,微微摇头,道:“朝廷平抑银铜的决心恐怕是不会动摇,或许江西有铜矿的消息被人为的封锁了,直至需要的时候才放出风声,若真如此,那中央钱庄就不是香饽饽,肥肉,而是圈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哪怕是他们之中有人想要存入钱庄,也被管事给拒绝了,给他们兑了银!若我说到这个地步,你们还没有听明白,那就继续糊涂吧!” 梁文星起身告别,离开了轻烟楼,在路过江东门外的中央钱庄时,依旧可以看到或背或抬着铜钱的百姓。 商人取巧谋利,可若与民心为敌,那就是背道而驰。 朱允炆将未决奏折交付朝堂讨论,议定之后,批复发至通政司,然后对群臣道:“可还有本奏?” “如此乱纲违法之人,应废其藩位,贬为庶民,移至刑部审讯,并依大明律法处置。如此方可正国法,昭人心,还请皇上恩准。” 周王被抓的消息是封不住的,内阁估摸着周王已经到半道了,便将消息传了出去。 刑部想要处置周王,是因为他们想要将权利扩大到皇室宗亲,一旦皇上开了这个头,日后皇室宗亲谁再犯了错,那遵循先例,便会转刑部来处置,皇上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国法神马的,排队,先家法处置。 暴昭还想争取,却被朱允炆给挡了回去。 “讲来!” 周德深吸了一口气,道:“臣要弹劾吏部尚书齐泰!” 朝会弹劾官员,无需走东厂,而连日来朝会,给了这些御史更多弹劾机会。可齐泰自认公兢兢业业,并未有什么错过。 周德心头咯噔一下,知道皇上在偏袒齐泰,也深知齐泰早在东宫时便跟随皇上,其与皇上关系密切,此番弹劾有些冒险。 周德拿出奏折,高举过头顶,喊道:“吏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齐泰为吏部尚书,却双目如盲,无视开封府上下官员之勾连、贪污、罪行,害苦开封府无数百姓!” 朱允炆微微眯起眼睛,周德说了一大堆,归纳为一句话,就是: 开封府官场塌方,是朱允炆登基以来面临的最大地方官场问题,追究责任,根本并不是在吏部,而是在周王。 是周王利用自己的权势与手段,笼络与控制了开封府官场。 吏部责任在于考功、选任方面没做好,导致一大堆蛀虫长期留在开封府。都察院责任在于监察、弹劾缺失,尤其是前往河南与开封府的御史,在阴冷的沉默或聒噪的夸赞中掩盖了开封府的真相。 朱允炆看向户部尚书黄子澄,希望他可以说句话,可让朱允炆有些失望的是,黄子澄选择了沉默不言,将目光看向陈迪、郑赐、茹瑺等人,六部之中,也无人发话。 “解大人,若地方再出如此问题,是否皆可用‘被掩了耳目’作幌子,从而逃脱惩罚?” 解缙刚想说话,齐泰便对解缙摇了摇头,然后叩头道:“臣有罪,当遵朝廷律令处置。” 事实证明,齐泰只是一个被用错位置的可怜人,他本就没有军事之才,也没有谋略之智,只是被架在高位上,为了显示自己的忠诚,为了所谓的忠君报国,凭着权力发号施令,纸上谈兵。 可此时的齐泰,并非主兵部,而是主吏部,管人事,在这方面,齐泰做得不错,他是吏部尚书的合适人选。 朱允炆沉吟良久,方严肃地道:“吏部尚书齐泰,领吏部而不察地方,考课流于形式,任免失当,免吏部尚书之职。但念其兢业有成,发至开封府,任职开封知府,整饬开封官场,三年考期,若不能有成,主动递送辞呈!” 堂堂吏部尚书,正二品官衔,直接被贬为了正四品知府,并赶出了京师,处罚不可谓不重。 齐泰虽然被处罚了,但好在并不影响其官途,皇上处罚确实是高明。 在解缙看来,此时去开封府那就不是惩罚,而是嘉奖与重视。 齐泰心里也清楚,并不显失落,反而对过来安慰的都察院练子宁笑道:“不知是练大人还是景清景大人陪齐某北上……” 齐泰被贬离京师,拉开了开封府案追责的序幕。 都察院左都御史景清尚未返京,关于其弹劾已有十余份之多,练子宁迫于压力,上书请罪。 都察院中,凡经开封府而未曾揭其问题者,一律摘掉官帽官服,回家为农业发挥余热。 朱允炆召解缙、张紞,询问道:“吏部尚书不可长期缺失,你们认为谁主吏部最为合适?” 按正常情况,尚书一职缺失,侍郎递补,眼下接替齐泰的,应是吏部左侍郎卢义。 张紞谨慎地回道:“皇上,按朝廷规制,应是卢义接任吏部尚书,然卢义能力稍欠,难控大局,实是不宜,臣举荐吏部右侍郎毛泰亨。” 朱允炆也有些犯难。 吏部尚书人选,直接关系着朝廷内外用人问题,即要清明正直,又要胸怀开阔,能力不凡,卢义与毛泰亨,都非良选。 解缙肃然道。 解缙言道:“此人秉心正直,淳良笃实,裨益国家。洪武十八年,为太祖授征事郎,中书舍人,后吏部考课优良,当以升迁。太祖将其留用,专司机密文字,侍奉太祖左右,从未差错。后吏部主事,身负大才,为人和气,善与关系,当宜大任。” 张紞思索了下,也点头称赞,附言道:“皇上,此人可为吏部尚书。” 解缙、张紞领命。 两人答应后,便离开武英殿。 梁成同带着几分欣喜,禀告道:“回皇上,自中央钱庄调整至一银兑八百文铜钱后,民间铜荒终于有所缓解,从最低一银兑五百文铜钱,改为一银兑七百文铜,虽尚未接轨于中央钱庄,但银贱铜贵的局,已然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