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点点头:“这一箱子,乃是我等离京时,下官自西苑带出来的。”听到这话,朱七肩头一颤。
然后缩了缩脑袋,小声问道:“这是皇上赐的?”
刘万点点头,笑而不语。
见果真如此。
朱七这才长出一口气,然后目光深深的看了眼放在一旁的木箱子。
如果这是皇上拿出来的,那必然是和京师户部以及南京这边所记账目不同的。
谁都知道。
如今那位皇帝陛下,对大明财税账目最是看重。
即便从未明说,但谁都知道,其实西苑里应当是还有一份账目的。
只是那一份账目究竟如何,又有哪些不同,谁也不知道。
朱七不禁又多看了木箱子几眼。
真要是这样,那靠这只木箱子,岂不是就能将南京城里那些人给彻底压下去了?
似乎是看出了朱七心中所想。
严绍庭喝了一口茶后,便笑着摇头道:“陛下所赐,非是紧要关头,岂能当真示众?而且,这些账目虽然和户部过往账目有所不同,但其实也只是个中详细有些出入,名目上有些不对版。可真要是说银子上有区别,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见严绍庭如此说,朱七不由面露失望。
“所以,这些账目其实也没什么用?”
刘万不禁在一旁笑出声来:“今日可不就是刚刚派上用场了?对宾客和南京城里这些人来说,这些账目真真假假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重要的是能有用就行。”
朱七却是眉头皱紧,抬头看向刘万。
他现在是越发弄不明白了。
不光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木箱子没用却又有用。
更不明白,刘万明明就只是个京营总旗官,却能这般机敏。
难道就自己是没脑子的?
朱七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发觉,怎么现在就显得自己最呆了?
严绍庭哈哈一笑,挥了挥手:“都去歇息吧,这一遭接连赶路又陪着那帮人熬了一夜,先去歇息足了,再说旁的。”
见严绍庭有了吩咐,朱七这才带着满头雾水和刘万一并出了屋子。
接下来的日子。
南京城里,竟然罕见的突然安静了下来。
足足歇息了一日后。
严绍庭才开始依着顺序,走访了南京六部五寺并各部司衙门。
他的突然走访,一开始倒是又让南京城里上上下下心弦紧绷,唯恐这位小爷又要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但后来众人才看明白,严绍庭纯粹就是在各部司衙门里走访,也不问话也不下令,就只是单纯的看。
谁也不明白他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时间太多,人又太闲了?
这与他当夜突袭南京城,将各部司衙门的部堂们拉着硬生生熬了一夜,最后又是好一番威慑,竟然是完全变了个样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越是闹不明白。
如杨宗气等人,便越发心中不安。
谁都清楚严绍庭不可能真就这么清闲下去,可他所说的要清查江南六省人丁户籍和财税账目的事情,虽然盖着钦差大臣官印的行文已经移交到了各部司衙门,但严绍庭却也没有催促各方。
猜不透,猜不出。
正因如此。
虽然南京城表面太平了,但暗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而在千里之外。
北京城中。
纸短路远。
严绍庭已经进了南京城,并且和南京各部司玩起了心态。
他在淮安府马头镇遭遇白莲教贼子行刺的消息,这才慢悠悠的送进了京中,呈阅文渊阁和西苑万寿宫知晓。
一日晌午。
随着淮安府那边的消息送来。
嘉靖立马是传召内阁及吏部、兵部、刑部、都察院议事。
众人接到口谕便连忙赶至万寿宫。
前殿。
众人到齐后,嘉靖这才在吕芳的搀扶下,眉头加紧的从内殿走了出来。
众臣子见礼之后。
嘉靖落座,脸色有些不悦扫向众人。
“想来消息你们也都知晓了,严绍庭那小子人还没到南京,刚到淮安府那马头镇水驿歇息,便立时遭到白莲教这帮逆党贼子袭杀。”
“所幸那小子命大,有老天爷庇佑,没出什么事。可若是当真被这帮白莲逆党贼子得逞,朕便失了一位才俊之臣,首辅也就失了最为倚重的孙儿!”
皇帝这是要在一开始就先进行问责的步骤。
当即众人纷纷躬身弯腰。
刑部左侍郎严世蕃更是沉着脸走了出来:“启禀皇上,此次本因涉及微臣之子,微臣按理不该议论。但此事却又与白莲逆党有关,微臣身为刑部左侍郎,兼办刑部差事,责无旁贷。此事刑部负有责任,当领罚。”
嘉靖冷哼了一声,指向严世蕃:“你是该领罚!自己儿子在外头差点被逆党贼子刺杀,你这个刑部侍郎却不知带着刑部严查下去,早日将地方上的逆党贼子肃清,便是你的罪过!”
对于皇帝的问责,严世蕃恭顺的低着头领罪。
而一直佝偻着腰身的徐阶,也是缓缓走出。
他低头沉眉,冷声道:“启禀皇上,白莲逆党贼子,去岁便在京师伙同蒙古人潜入进来,此番又在两淮地界行凶,朝廷断不能再容忍下去。微臣以为,朝堂当下严令,命地方官府严加搜捕境内逆党贼子,凡与白莲逆党有关联之人,统统拿下,严加审讯!”
虽然遇刺的是严绍庭。
但此刻徐阶却必须要如此说。
有关于白莲逆党的问题,历来都是朝廷一项至关重要的政治问题,是绝对不允许有倾向的。
兵部尚书杨博亦是开口道:“此番淮安府马头镇生出白莲逆党行刺之时,严绍庭亦是上书,请建清江浦所。微臣以为,此番贼子胆敢行刺,想必两淮地界这几年定然是暗中滋生出诸多逆党贼子。清江浦那地方乃运河上下至关重要之地,想来正是因此,严绍庭才会请建清江浦所,微臣觉得这件事当一并照办。”
南边的消息,最近也送到了杨博手上。
张遐龄和严绍庭达成的约定,对于晋党来说,那自然是极好的。
如此之下,投桃报李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只是让杨博没想到的是,他刚说完话,皇帝便已经一改先前阴沉着的脸色,满脸堆笑的站了起来。
众人注视下。
嘉靖大笑了两声,而后便赤果果的开口。
“朕早先就说过。”
“严卿乃是大大的忠臣良臣!”
众人不禁心中生疑。
皇帝这又是要闹哪一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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