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22章 人没到南京城就乱了
清江浦常盈仓外的官道上。
李幼滋满脸苦涩,懊恼不已。
众目睽睽之下,他满面痛心疾首,手掌握拳不断的砸向自己的胸口。
“这个天杀的严绍庭!”
“是要活生生扒了咱的皮啊……”
“天杀个奶奶的!”
“老子这条命早晚要折在他手上。”
在李幼滋的身边,漕运总督王廷亦是满目恼火。
他瞪着双眼看向远处已经走进常盈仓的严绍庭一行人,重重的啐了一口。
“姓严的没一个好人!”
骂了一句后,王廷转头看向李幼滋:“李府尊,如今咱们两可是被他给真真的架在火上了呀!”
李幼滋怒哼道:“可不是被他架在火上烤了。”
这位堂堂一府府尊,如今是满脸的咬牙切齿,恨不能将祸主严绍庭给生吞活咽了。
王廷更是满心不安:“我就说他为何这几日一直不走,原来是等在此处。那日白莲教逆贼行刺一事,到底还是成了他手上的把柄!”
这一刻。
这位过去风云无比,手握重权的总督漕运的重臣,心中满是无奈和担忧。
李幼滋脸上挂着浓浓的愤懑:“是让他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朝廷的旨意,他严绍庭总理江南六省钱粮仓储、提督南京军务、巡抚六省地方。如今他要整顿南京诸卫军务,皆在其职权之内。可他这分明是奔着清查咱们江南六省人丁和过往财税账目去的!”
嘴里满是憎恨。
可李幼滋心中却又尽是胆寒。
对于严绍庭今日这一手行令,李幼滋即便再如何恼火却也无济于事。
朝廷的旨意就摆在那里。
严绍庭提督南京军务,那么整顿南京诸卫军务,从地方上抽征合格丁壮补充南京诸卫缺额,这就是在人家的权力范围内。
但严绍庭的目的就是为了整顿南京诸卫,将各卫缺额兵马人数给补齐吗?
显然不是。
目的就是奔着后面的话去的。
清查六省人丁户籍。
清查六省财税账目。
王廷脸色阴沉,深深的望着前方运河旁仓墙高耸巍峨的常盈仓。
他语气低沉:“此举便是指东打西,他严绍庭要清查六省人丁户籍和财税账目,却要单拧南京诸卫缺额出来说事。如此便是公道之事,是为了朝廷当差做事,谁人也不能说个不是。”
“何至于此啊!他严绍庭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李幼滋脸色难看至极,拍着大腿道:“南京诸卫就是个借口,可这个借口好啊!抽征地方丁壮,自是要清查地方人丁户籍。补充南京诸卫缺额,那边自然是要多开军饷军粮,如此他便能光明正大的清查各地财税账目。”
一番分析。
李幼滋不禁愈发胆寒:“严绍庭此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不动则已,一动便招招致命啊!”
王廷挪了挪嘴。
他对李幼滋所说的,现在自然是无比认同。
不过李幼滋却是立马又愤恨不已的说道:“可这天杀的严绍庭,千刀万剐的贼,分明是奔着南京去的,可他这个天杀奶奶的怎么偏偏就要把咱们淮安府给推出来顶锅啊!”
说完话。
越想越气的李幼滋,转头左右看了一圈,愤愤不平的走到路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位堂堂一府府尊,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劳什子官体了,满心的烦闷和恼火早就冲昏了头。
王廷看了眼,亦是无可奈何的长吁短叹着摇头,走到了李幼滋身边。
李幼滋如此愤懑,他又何尝不是。
话说严绍庭今日的行令,虽说是奔着南京和江南六省去的,是要查六省人丁户籍和财税账目。
若真是如此,直接奔着南京去便是。
但偏偏他在淮安府马头镇遭了白莲教逆党行刺。
这就给了严绍庭一个天大的借口和理由,而且光明正大无比。
没见先前那名锦衣卫的缇骑最后又是如何说的?
淮安府辖下这马头镇和清江浦乃是运河重镇,紧要无比。
可偏偏就是这等紧要之地,在严绍庭南下赴任驻步的头一天,就遇到了白莲教逆党的行刺,这里面说明了什么问题?
说明淮安府剿贼不力啊。
亦说明江南白莲教逆贼是何等猖狂,全然无惧官府官兵。
那严绍庭上书朝廷请建清江浦所,便是正当合理的诉求了。甚至明面上可以说,他严绍庭是大大的公忠体国。
至于说什么将清江浦所置于税兵衙门之下,这都无所谓。
关键是这件事给予了严绍庭要整顿南京军务,补充南京诸卫缺额兵马一个绝对正当性的理由。
从淮安府以点带面的破局。
那么淮安府就得要先行清查人丁、整理财税账目,编练清江浦所。
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大光明。
且从头到尾,严绍庭都是在职责范围内拿着圣旨行事。
王廷一声轻叹,亦是不管自己总督漕运的身份,跟着坐在了李幼滋身边。
他连叹带着摇头:“可是如今咱们却是拿他严绍庭分毫不用啊。那所谓清江浦所,是他上书朝廷请建,可白莲逆党行刺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李幼滋冷哼了声,神色很是愤愤不平。
王廷瞄了一眼,低声道:“为今之计,咱们也只能听他之命,抽征府内丁壮,将这些年财税账目理出呈阅给他。”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闻言之下,李幼滋立马站了起来,断然出声拒绝。
王廷抬头看向对方。
李幼滋却是脸色郑重道:“督宪,若是你我二人当真今日便听了他严绍庭的令,可知你我二人将会如何?”
王廷眉头皱紧:“如何?难道咱们还能抗旨不成?”
李幼滋顿了一下,脸色愈发难看,最后更是满脸沉痛:“可若是你我二人当真从了他严绍庭,便是从此自绝于江南啊!”
自绝于江南。
王廷身子一震,眼里露出一抹惊恐。
“是啊……”
他一声长叹,脸色如蜡。
他和李幼滋两人若当真在淮安府遵了严绍庭的令,开始清查府内人丁户籍和财税账目,那无疑是背刺了整个南京方面。
可不就等于是自绝于江南了。
王廷不由开口:“听令不是,不听令也不是,你我二人如今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