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放下说,挥手扫了一圈,面露笑容:“因为徐渭同样牢记圣贤所说的天下大同,百姓安居乐业。而徐渭,在这昌平便日日沐浴在大同之中!所以,不论宾客在朝中做了什么事,或是为某事而需要以手段而成之时,徐渭也从不迟疑。因为……”
徐渭再一次拱手抱拳。“徐渭知晓,宾客也不同于常人。”
“宾客在朝为官,可徐渭却知道,权臣非宾客意,在宾客心中皇权更不如百姓重要。”
“所以……”
“请宾客受徐渭一拜。”
言毕。
徐渭便朝着严绍庭深深一拜。
或许是因为眼前烛火的缘故。
这一刻的严绍庭,忽然觉得眼前的徐渭,和自己少时所读课本上的那个徐文长,竟然是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他当即起身。
亦是叉手作揖还礼。
“能得文长先生如此信任,实乃三生有幸。”
徐渭当即侧身摆手:“宾客言重,不过宾客今日之忧,在徐渭看来,也不必操之过急,毕竟世事如水,非有常势。便是皇帝非常人,但在徐渭看来,宾客更非常人!”
说罢。
徐渭的目光看向了周围的书架。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座天下。
恐怕除了宾客外,也就只有自己知道,那些在宾客嘴里被称之为屠龙术的文字,究竟都写了些什么。
而那些内容。
自己从未在任何一本古籍上见过。
书院里的三位老夫子,只当宾客是阳明大宗师心学正统可以扛起大旗的后起之秀。
但徐渭却清楚。
什么心学。
什么理学。
这密室里那几份文字所述的内容,才是真正的人间圣学!
只是。
此等之术,却绝难示众。
但昌平当下的一切,还有宾客在朝中所行的一切,却又都无形之中完美的契合了。
或许。
这才是真正的知行合一。
不对。
按照那些内容所言,这叫做实事求是,实践才是检验一切的标准,是真正的以百姓为中心。
顺着徐渭的视线。
严绍庭这才看到了为何徐渭会有今日这等态度的原因。
而之所以如此。
竟然是因为自己过往每逢要做事之前,必先追忆某位之时,所回忆记载的内容。
而那些内容。
或许才是真正的自己?
但也因为这些内容,才会导致经历科举坎坷,历经人间疾苦后,视之为圭玉的原因吧。
虽然此刻严绍庭很欣慰,那位的思想,能在这个时候得到徐渭的认同。
但他却摇头道:“文长先生。”
徐渭当即抱拳:“请宾客吩咐。”
严绍庭摆摆手,示意徐渭坐下,而后自己坐下。
但他的目光却盯着书架上那只并不起眼的木匣子。
“待今夜过后,还请文长先生将那些……都烧了吧。”
徐渭当即面露急色,但很快就忍了下来,犹豫着点头道:“学生遵命。”
说完。
徐渭却又说道:“但还请宾客勿要才如此忧虑,我中原万年以来,历经动荡,即便宾客一人无法使天下大同,但只要有宾客在,这天下必然会和过往大不相同。”
严绍庭深吸一口气,面露笑容,重重点头:“天下,必然与过往大不同!”
徐渭则继续说:“宾客之忧,皆在世子日后之秉性。但学生以为,宾客日后亲自教授世子学业,人以境地而生,有宾客日日提点,世子必然会继承宾客之志。若宾客担忧数十年后之事,亦可宽心,以宾客之志,难道能让所忧之事发生?”
说完后。
徐渭目光烁烁的注视着严绍庭。
忽的。
严绍庭笑出了声。
是那种畅怀大笑。
笑声中,郁气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快意和豪迈。
徐渭这时候已经是起身。
将书架上那只木匣子取来,随后当着严绍庭的面打开。
他看了几眼木匣子里写满文字的纸张。
最后还是忍着不舍。
将这些纸张,一张一张的丢进火盆里,看着那些记载着文字的纸张一点点焚尽。
严绍庭收起笑声,面带笑容,同样是看着那些纸张化为灰烬。
最后。
他缓缓开口:“我倒是想起了一首词……”
徐渭当即投来注视。
旋即。
密室内响起严绍庭阴阳顿挫的颂词声。
声音经久不息。
至最后。
严绍庭朗声道:“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声毕。
余音环绕。
许久方才平息。
而当最后一句从严绍庭的嘴里诵读出后,徐渭便彻底呆住了。
许久许久之后。
“好!”
“好词!”
徐渭满眼闪亮。
严绍庭则是面色含笑。
好啊。
确确实实的好。
这一刻。
他心中也终于是再无顾虑。
谁说老张的结局,就会是自己的结局?
张居正和朱翊钧之间,也曾有过师生温情,也曾有过孺慕之情。
自己似乎只记得老张最后的结局,却忘了他的结局到底是因何造成的。
若非朝堂争斗不休,而张居正又急于自己时间太少,唯恐自己人亡政息,开始一步步的逼着朱翊钧,又如何最终导致朱翊钧生出叛逆之心。
而当朱翊钧还有着皇帝的身份,生出叛逆之心。
所带来的结果,自然不同于寻常人家的孩子叛逆。
但道理却是一样的。
寻常人家的孩子,在长成前会因为叛逆,而反对父母所说所做的一切。
朱翊钧同样如此。
所以才会有张居正人亡政息的结局。
那个现在还只会阿巴阿巴,见谁都只知道喊爹的小屁孩?
严绍庭决定。
自己往后要改变一下,原本早已准备好的要对小屁孩朱翊钧执行的教育计划。
最终。
严绍庭看向徐渭。
“文长先生今日开释。”
“润物受益匪浅。”
“当下……”
“只争朝夕,不负韶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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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