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徐阶目光闪烁。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自己却必须要反对严绍庭所提出的谏言。
事情到这一步。
已经由不得自己去思考什么选择是正确的。
必须要为了反对而反对。
然而。
就在徐阶站在内殿门口,将要开口请陛见的时候。
内殿里。
严绍庭已经从袖中取出一份题本。
“皇上。”
“此乃微臣于昌平书院,与昌平书院山长就近来昌平报所刊登文章,展开的讨论。”
三郎对命官胥吏之事也有话?
嘉靖闻言之余,眉头微微一动。
他想到了那个被自己安排在昌平书院做山长的儿子。
而在内殿门外。
徐阶一时心中一动。
裕王也表态了?
他会是什么态度?
内殿。
嘉靖拍了拍凭几扶手,淡淡开口:“你与朱载坖都说了些什么?”
这厢。
吕芳已经是上前,自严绍庭手中取走题本,送到了皇帝跟前。
严绍庭则是开口道:“回禀皇上,初时乃是因昌平报刊登《国朝胥吏衙役考察报告》文章,而引发朝野议论,纷纷投稿刊登昌平报,导致各方议论,众说纷纭。
“臣与山长居书院,闲暇之余阅览各方文章,因而略有见解。
“山长以为,胥吏之害不可不防,我中原王朝自古便有皇权不下乡之说,如今我朝国祚已有二百年,正是革故鼎新之际。
若我朝不欲如前朝,则皇权必当稳固,下至乡野,以皇恩抚育黎庶。”
说话间,严绍庭脸色不改。
因为这些话,确确实实就是从裕王朱载坖嘴里说出来的。
他作为老道长的儿子,几乎是无可争议的下一任大明皇帝,朱载坖的态度显而易见。
他又岂会纵容地方权柄被那些胥吏衙役把持,而致使朝廷钦点的官府正印命官无能为力。
嘉靖却是皱眉道:“这又与你所说的待官生保送制有何干系?”
待官生保送制?
这又是什么?
难道是严绍庭今日圣前奏对提出来的?
殿门外,徐阶眉头愈发皱紧,心中犹如猫抓的一样,好奇不已。
吕芳这时候却已经发现站在殿门外的徐阶。
他小心上前,低声道:“主子爷,徐阁老在殿门外候着,似乎是要请陛见。”
嘉靖问完了严绍庭的话后,便抬头看向殿门处。
他脸上淡淡一笑。
“徐阁老来了,想来是午门那边的事情?”
有了皇帝的话,徐阶这才躬身入内。
“微臣,参见皇上。”
嘉靖随意的摆摆手:“先听严绍庭说吧。”
刚要开口的徐阶,只能无奈的看了眼严绍庭,随后颔首低头。
严绍庭侧目看了一眼不请自来的徐阶,心中哼哼一声。
徐阶是听到自己被召见入宫,来反对自己的?
他也不怕反对自己,却得罪了天下人。
自从上一次筹备着提议开海开始,严绍庭就一直在走站在大多数人一方的路子。
开海拉拢了沿海士绅商贾。
这一次提议的待官生保送制度也是如此。
徐阶要反对?
现在是谁反对,谁就是天下人的敌人!
他缓声开口道:“或许是因为山长执掌书院,忧虑书院学生前途。加之正值官府胥吏衙役争议之事生出,山长便以为,国朝每科取仕不过数百人,而每科考生不计其数,那些不中考生若是就此回乡,再等下科,却是浪费人才。于是……”
嘉靖嘴角一扬,目光幽幽的看向严绍庭:“于是你就提议,可以采用待官生保送制?”
在他想来。
自己儿子肯定是想不出这等法子,那就一定是儿子在忧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严绍庭顺势提出来的。
严绍庭却摇了摇头:“回禀皇上,非是微臣首先提议。而是山长觉得,可以让这些人在非春闱会试之时,入官府衙门做事,而后每科照旧允许这些人报考春闱。”
其实这番话,严绍庭颠倒了顺序。
朱载坖之所以会忧虑书院学生日后的前途,可不就是因为自己提醒的。
然后才会有朱载坖在自己的诱导下,说出来能不能让那些科举不中的学生,进入官府做事。
最后才是提及,看似是在朱载坖的言语之下受到启发,提出了现在的待官生保送制度。
一切,就是这么的自然。
朱载坖还为此大为欣喜。
若不是因为规矩所限,他都要自己上奏严明此时了。
而严绍庭在说完这句话后。
这才抬起头,面含笑容。
“其实若非山长这番言论,微臣也想不到如今这个待官生保送制。正是有山长之言,微臣才觉得此事或许可行。
朝廷当下可降旨以征辟天下功名之辈,入官府衙门为待官生,不限这些人继续科举应试,若能高中则照旧授官观政,若不中则继续留任官府衙门,九年期满,吏部考评上等之人可保其同进士功名,授以官身差事。”
说完后。
严绍庭不忘回头,淡淡的看了徐阶一眼。
最后这番话,其实是说给刚刚到来的徐阶听的。
而听明白了的徐阶,只觉得好一阵头晕眼。
原本自己还想不论严绍庭今日有何言论,都要大力反对。
就算不是站在朝堂百官的对立面,也不能让严绍庭得了人情。
但是现在。
裕王也参与其中。
而这个所谓的待官生保送制,自己哪怕用脚想,也知道是可行的。
反对?
现在反对,自己就成笑话了。
大明堂堂的内阁次辅,难道还看不出这个法子,能缓解当下官府胥吏之害?能看不出来这个法子,能解决地方权柄不能下乡的问题?
而嘉靖这时候也已经是看完了严绍庭带来的题本。
上面其实并没有记录太多。
不过是将当日严绍庭和朱载坖的对话,做了一个总结。
而在这个时候。
嘉靖已经是换了另一个想法。
自己儿子竟然能不经意间想到这个法子?
对!
没错!
这个时候。
待官生保送制度,在嘉靖看来就是自己儿子裕王朱载坖想出来的。
而不是严绍庭!
只是自己儿子……
嘉靖终究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他目光有些迟疑,犹豫的看向严绍庭。
“此事……”
“当真是朱载坖起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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