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严嵩今日既然开了口,便不打算就此停下。他依旧是沉声开口。
“法,不能不明!”
“朝堂内外,如同海瑞所言,须得要严明律法,严苛刑名。”
“三十二道奏疏竟能不翼而飞,至今不知所踪,可见朝堂之上某些人!某些衙门!已经是全然忘了国朝律法森严!”
“今日仅是海瑞三十二道奏疏不知所踪,可来日呢?”
“若我大明边疆突起战事,边关急报是不是也能丢失了?”
严嵩抱起双手,抬头注视着上方的皇帝。
他目光凝重,语气深邃道:“皇上,窥一斑而知全豹,国家之事,再小也是干系着江山社稷,万不能因小而不为,致使酿成大祸!”
终于。
老首辅的话说完了。
殿内一片寂静。
海瑞则是眨了眨眼。
严阁老已经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自己现在也已经无话可说了。
而说完话的严嵩,也只是收敛神色,回过头眼神似有似无的瞥了一眼大孙子。
这个时候不在海瑞的事情上说话。
接下来,又如何有资格在安排海瑞的事情上插手?
一啄一饮,都是因果。
严绍庭接收到了老严头的眼神,只是他还在琢磨着,这一次事情之后该如何安排海瑞。
这是个大问题。
而高拱此时已经拱手站出。
“皇上,严阁老所言,句句皆为肺腑之言。海瑞忠良,首辅志诚,国家岂能因小而不为,更遑论此刻正值初开整饬吏治,如今竟有御史奏疏遗失之事发生,绝不能轻易放下,理当严查到底,追究一干人等罪责!”
虽然高拱觉得海瑞那三十二道奏疏不翼而飞,显得有些扑朔迷离,貌似背后还可能牵扯到了一些旁的事情。
但没法子啊。
老严头方才已经是将整饬吏治的话也说了出来。
自己要是再不表示认同,这吏治还要不要搞下去了?
高拱开了口。
袁炜便立马跟进:“臣附议,当朝命官奏疏,岂能轻易遗失,朝廷体面绝不能因此而失!”
阁臣们都已经一一表态。
余下人的意见,已经无关紧要了。
只不过。
几道视线,却是盯上了徐阶。
这位次辅可还没有开口啊。
大抵是感受到了背后的视线。
徐阶轻咳一声:“陛下,这件事情乃是去岁发生,海御史自苏州府呈奏奏疏入京,而京中自通政使司衙门开始,便不得而知此事,可见此事理当是出在沿途,朝廷可派有司官员,自京师出发一路南下,沿途清查各驿站过往存档,自然就能知晓事情到底是坏在了何处。”
那些个视线。
瞬间消失不见。
徐阶心中不由暗暗叫骂。
自己若是这个时候不开口,那才是有问题。
不光要开口,还得要说一个妥当的追查办法,才能让自己不在这件事情上显露出问题来。
严绍庭心里装着明白。
却是笑着开口道:“为何通政使司及内阁承事官不查?或许也有可能是奏疏到了通政使司,但被下面官员玩忽职守,给丢在了什么地方也不得而知?又或者是遗落在内阁那无数文书之中也有可能?”
你徐阁老怎么就敢肯定海瑞那三十二道奏疏,是在官道上弄丢的?
还是说。
你徐阁老原本就知道这个事情?
徐阶心中一紧。
这个严绍庭。
就是个狗皮膏药!
嘉靖却是举手,打断了可能会发生的口角之争。
他摆摆手,随口说道:“查吧,这案子交给东厂和锦衣卫,苏州府那边要查,京师这边要查,沿途官道更要查。如严阁老所言,查个清楚,查个明白。”
说完之后。
嘉靖便站起了身。
这是打算散场的意思了。
至于说海瑞在徽州府干的那些事情?
没看首辅方才都开口说了。
人海瑞那是为国为民。
他有罪?
那旁的不动于衷的官吏是不是更应该砍了脑袋?
这事就不能细品。
更不要说还不懂规矩的拿出来继续说事。
严嵩则是赶忙偏头,轻咳了一声。
眼神看向了站在身后的大孙子。
严绍庭会意,当即上前一步。
他躬身抱拳道:“陛下,臣还有事情要说。”
嘉靖停下脚步,转头侧目,看向严绍庭。
他笑着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严绍庭低头伸手,指了指依旧跪在地上的海瑞。
而后他抬起头,笑着看向老道长。
“陛下,此次海御史奉旨入京,乃是为了述职差事。”
“依照规矩,陛下该对他接下来的差事,有所安排。”
海瑞原本只是浙江道的一个县令。
但那也算是执掌一地的父母官。
可等他成了监察御史,南直隶巡抚赵贞吉的通判后,虽然官职升了,但实际上手中的权力却变小了。
至于内阁之前议定的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一职。
严绍庭对此只能呵呵一笑。
看似位高权重,但实际上在南方地界上,海瑞坐在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位子上,铁定是干不了事的。
得搅了这事。
然后给海驴子换个差事。
严绍庭眼里闪过一道流光。
嘉靖则是似笑非笑的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海瑞。
“内阁及海瑞留下。”
“还有你严绍庭,也留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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