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1章 让徐阶颜面尽失的治学论(求订阅)
书院。
前厅厢房。
光线幽暗。
朱载坖只觉得空气都凝固了一样,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坐在椅子上的嘉靖,却是面色平静,在儿子、儿媳以及睡着了的孙子之间环视着。
“都坐吧,今日昌平无有尊卑君臣。”
朱载坖这才茫然的点点头,坐在了离着门口最近的椅子上。
然后才反应过来,又往里挪了一个位子。
李妃则是微微福身,而后将怀中的孩子换了一个方向,面朝着嘉靖,这才坐下。
嘉靖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小屁孩。
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吕芳。
吕芳脸色涨红,打心底为主子爷高兴。
他躬身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小屁孩从李妃怀里抱起,然后轻轻的送入到已经张开双臂的嘉靖怀里。
孩子落入皇帝怀中。
忽的动了一下,两只粉嫩的小手轻握成拳,在同样粉嫩的脸上动了几下。
眼睛也微微有些睁开。
这一番动作,却是让嘉靖顿时心生慌乱。
但是不多久。
小屁孩便双手缩进胸前,眼睛紧紧的闭着,又一次睡熟了。
嘉靖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看向坐在面前的儿子。
“今日,可都看明白了?”
朱载坖点点头:“严师……读,功德一方,利国利民,虽不合天下大制,却治民有方,儿臣不久前闻听严侍读圣前富民裕国之论,如今亲眼一观昌平,足见严侍读已经算得上阳明先生所说的,知行合一。”
嘉靖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后,才再次开口道:“你能看明白,天下不能处处如昌平,便是个聪慧的了。日后……”
忽的,嘉靖闭上了嘴,挥了挥手。
“罢了,日后的事朕也管不到。”
“但你要清楚,治国当如严绍庭所言,先要富民。”
这些日子。
在西苑万寿宫里,每每诵经之后,略感疲倦,嘉靖便会将当日严绍庭圣前奏对的富民裕国之说拿出来,反反复复的阅读。
不知不觉。
潜移默化的。
尤其是当今日出宫一趟,踏足昌平,亲眼看到那金灿灿的田地,那些洋溢着笑容的百姓,那一座座工厂。
嘉靖已经认同了,富民裕国的理念。
朱载坖拱手低头:“儿臣,遵旨。”
嘉靖有些无聊的看了朱载坖一眼,然后低头看向怀里熟睡的孩子,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等孩子再大一些,也送来昌平读书。”
这话一出。
朱载坖连忙抬起头,面露惊讶。
而在一旁的李妃,却是面有笑容。
厢房外。
一片疑惑诧异中。
严绍庭看向聂豹三人。
他规规矩矩的躬身合手,执弟子礼。
“三位先生。”
“诸位前辈、同僚。”
说到这里,严绍庭的目光悄无声息的,看向了今天已经沉了一天脸的徐阶。
“自阳明先生倡致良知之说,天下学者知舍闻见而求知于心。”
既然聂豹三位老爷子要在昌平书院开课授业。
昌平书院,日后走的自然就是心学的路子。
这句话,算是表明了严绍庭对心学的肯定。
但是下一刻,严绍庭却是话锋一转,言辞也变得犀利了起来。
“然其传之讹也,语心体而遗工夫,则日人于高虚而无益。
其又讹也,概举夫不待学习者以为良知,而不复究爱亲敬长之本指。
则以欲为理,以任情为率性,以戒慎恐惧为戾于自然,而去道日益以远。”
总体一句话解释。
那就是现在钻研心学的人,大多只知道要率性而为,而不知知行合一。
此言一出,不少人脸色已有变化。
严绍庭则是继续道:“近日传良知之学,语知矣而不必良,语良知矣而不必能致,往往闻用功语,辄生诧讶,其弊将多于晚宋支离之失。”
“比来圣政一新,士风丕变,然多习于脂韦希宠,无诚心为上为民者。
“辩诚伪以端士习,今讲学家以富贵功名为鼓舞人心之术,而闻风争附者则先以富贵功名横于胸中。
“铨衡一缺,则翘首而垂涎;馆局一开,则热中而濡足;司钱谷则慕秩署之清华;典刑名则思兵曹之喧赫;居台谏则羡卿贰之崇高。
以为不通其说、不究其术,则无以满其欲而济其私,然后剿窃浮词,谈虚论寂,相饰以智,相轧以势,相尚以艺能,相邀以声誉。”
等到这番话从严绍庭嘴里说出。
则学堂之下,一片惊悚。
不少人更是只觉此言是在说自己,而面红耳赤,面露愤愤。
而严绍庭的目光,却是再一次的瞥向了已经脸色铁青的徐阶。
对!
没错!
说的就是你这好为人师的徐老好人!
聂豹三人亦是眉头紧皱。
他们三人这些年一直在大江南北,游走讲学。
严绍庭所言,何尝不是他们有过见闻的。
王畿算是三人里,秉性最为直率的。
当先开口道:“家师所学,天下传之,乃我等弟子之幸。但近年天下学风,却也如严侍读所言。天下学子知致良知之说,却不通其内,讲学者功利当先,窃济私利,空谈多于实际,属实可耻可恶!”
三人里。
最是沉默寡言的钱德洪,在一阵思考之后,才缓缓开口。
“所以想来,这也是为何先前严侍读不愿昌平书院,开课授业经学科举的真正原因吧。”
严绍庭看向这位钱老夫子。
这时候,就算不是这个原因,也必须是这个原因!
他脸上有些无奈,为难的点了点头。
随后,严绍庭继续说道:“确如钱老先生所言,晚辈正是有此顾虑。
天下讲学之辈,初学之士,靡然从之,一入蒲团,皆宛然有圣人面貌,且洋洋独喜,自负曰:吾得为会中人物耳。
晚辈不暇论其立心制行何如,试即闻听有讲学之时,其间言语色笑,变态多端,或觇喜怒于上官,定进退之秘诀;或腾毁誉于多口,发爱憎之神机;或间为坚白异同之谈,各质己私,哓哓不相下。
有爵位稍尊、巧言雄辩者参言其间,众皆唯唯而莫敢发,岂天爵之论以人爵而后定乎?”
这句话。
几乎就是贴着徐阶的脸,在抨击了。
学堂下不少人似乎是已经反应了过来。
严绍庭最后那句,岂天爵之论以人爵而后定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