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芳大喊了几声,才止住了众人的议论。
陆绎这才继续道:“回禀陛下,臣查得工部军器局、鞍辔局,内府兵仗局,在制造火药之时,采买原料与制造成品,并不相符,远超过去的损耗,这是其一。”
这就是在火药原料采购上,这三个地方都在拿好处。
采买不实数量的原料,再通过损耗抹去,最后制造出远低于应有原料应能产出的火药。
众人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嘉靖更是整张脸都黑了。
这是军器局、鞍辔局、兵仗局,都在掏朝廷的家底啊!
而陆绎的话却并没有说完。
他的声音却已经因为害怕,而变小了一些。
“另有工部火药库、内府火药局,所存火器数目与账目不合。”
就连陆绎都有些意外。
自己并不是什么神探,但那些人的账目却是好不嚣张,几乎是明目张胆的贪腐。
只要稍稍核对,就能看出账目是对不上的。
严绍庭却是心中平静。
这能算什么。
当初洪武朝的时候,轰动一时的空印案和郭恒案,哪个不是明目张胆的上下贪墨。
徐阶则是开口询问道:“那京营呢?京营库存及军士操练所用火器呢?”
眼下朝廷是铁定出问题了的。
就算那该死的逆贼不是从朝廷这里弄到的火器,光是各司局账目对不上的事情,就足够内阁喝一壶的了。
这个时候。
徐阶不由自主的就想把京营也拉下来。
现在能多一个地方出事,也比他们文官这边独独出事的好。
现在。
什么西苑外一声枪响,已经不是罪重要的事情了。
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真相是什么。
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保住自己。
而当徐阶问完话之后。
镇远侯顾寰却是猛的抬头,深深的看了徐阶一眼。
随后他双手抱拳,脸色郑重的看向皇帝。
“陛下,京营绝不会流出一件火器!对此,臣愿以性命担保!”
京营如今就过的清苦。
平日里,军饷军粮就要不齐,像火器这等物件更是严加看管,哪里还能随意取用,都是当着宝贝的。
一想到这个,顾寰就想到京营库房里那一堆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老旧火器。
想多了都是泪!
陆绎亦是开口道:“京营的账目很清楚……”
后面的话,陆绎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京营的账何止是清楚啊。
简直就是干干净净。
严绍庭却是心中一动。
老徐的心思,他能明白。
而同样的,他现在也认为,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真凶究竟是谁,为何如此,又逃到何处,更加的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件事背后能牵出的事情。
但对于道长来说,在命和钱之前做选择的话,除非道长的脑袋被驴给踢了。
否则,道长必然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严绍庭脸色一正,振臂一抖。
“陛下,微臣以为现在不是议论要查何处的时候。
而是竟然有逆贼,胆敢在西苑外手持火器发射。
此等大逆之举,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而且天下没有终日防贼的道理,朝廷绝不能放任逆贼流落在外。”
相较于徐阶、高拱等人,一心想要查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严绍庭就更加的旗帜鲜明了。
不能让惊扰到皇帝的逆贼逃走。
这一对比,谁更忠心,自然是一清二楚。
嘉靖沉着脸,低声道:“依着陆绎所言,那贼子大抵已经趁乱逃出京城了,你想如何查?”
徐阶、高拱闻言,心中不由一急。
瞧着皇帝这幅模样,该不会这桩案子就要落在严绍庭手上了吧。
高拱当即开口道:“陛下,查寻案情这样的事情,自然还是三法司更好一些,严侍读说要查清逆贼去想,为何于西苑行大逆之事,自是要查,但却可以三法司与锦衣卫一同彻查。”
嘉靖却只是看了一眼高拱,而后目光重新看向严绍庭。
严绍庭将今日自事发后,到现在听到陆绎所说的各司局的问题,脑中所想的章程理清。
随后他便开口道:“如今臣等皆知,今日乃是逆贼以火器行凶,如此朝廷有了线索。
先从能接触到这些火器的地方开始查。
陛下潜修西苑,行文景之治,仁君圣慈。
今日那逆贼胆敢做出此等事,定是因故对朝廷心怀不满,或是有所冤屈,方才会做出此等大逆之事,以宣泄心中怨愤。
追查各处能接触火器之人等,探听是否有对朝堂不满者,继而深挖,臣以为或可查出真凶,届时陛下和朝廷自然能知晓缘由,也可将其明正典刑。”
皇帝自然是完美无缺的。
那今天西苑外发生的事情,自然只能是因为那人对朝廷不满,所以才会有了西苑外一声枪响。
而严绍庭的潜台词里,更是将这件事指向了朝廷。
是那人对朝廷心怀不满,甚至是受到压迫和冤屈,所以才要在西苑做这种事情,好和皇帝喊冤。
眼看着严绍庭先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
嘉靖的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而徐阶、高拱却是瞪大了双眼,脸色不悦。
严绍庭只言片语,就将这件事给歪到了朝廷身上,那接下来必然就是被摘出去的皇帝,将这件事交到他严绍庭手上去查。
而成国公朱希忠、镇远侯顾寰等人,却是看的大开眼见。
瞧瞧。
难怪严侍读会这般受陛下宠信。
所思所想,都是为了陛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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