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将我的甲取来,为我披甲!”
管事面露疑惑不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着人将自家大少爷的甲胄取来。
严绍庭则是定定的站在厅中。
虽然历朝历代都禁止私人拥甲,但他本就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严家有且只有那一套属于他的甲胄。
很快。
管事就带着人抬着属于严绍庭的那套,几乎是从来就没有动用过的甲胄箱子,赶了回来。
积满灰尘的木箱子被打开,露出一具崭新的金漆山文甲。
随着甲胄箱子过来的,还有陆文燕大妹子。
西苑宫墙外枪响的消息,陆大妹子在后院也已经听到,脸色紧张的赶了过来。
严绍庭看了一眼大妹子,直截了当。
“为我披甲!”
陆文燕脸色苍白,满眼的不安,却还是乖乖的点头上前,双手颤抖的从管事手中接过一件件甲胄部件,开始紧抿着嘴唇,颤颤抖抖的为严绍庭将一个个部件披挂上。
严绍庭则是不动如山,眉峰凝重,沉声开口:“我是大明的官员,是陛下的臣子,亦是上直亲军锦衣卫的指挥佥事。
西苑出事,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拱卫陛下安危,是大义也是臣子职责所在,你在家不要担心。”
一个个部件被亲手披挂在严绍庭身上,陆文燕的双眼一片涨红。
听到严绍庭开口安抚,陆文燕只是重重的点着头。
但她,却依旧不发一言。
终于最后的部件也被牢牢系住。
严绍庭浑身一震,伸出右手。
“取本将战刀!”
管事的正要转身取刀,却被陆文燕止住。
她亲自取刀,双手紧握,送到严绍庭身边。
严绍庭握住刀鞘,回头看向大妹子,露出一个笑容。
“我去了。”
“安心在家,等我回来。”
陆文燕依旧是重重的点着头,眼眶已经彻底的红了。
严绍庭大笑一声:“走了!”
话音刚落,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屋门。
终于。
站在门后的陆文燕,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心中不断的祈祷着朝中不会出大事。
出府门后。
严绍庭方才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上一次。
还是嘉靖二十一年,那一次的宫变,光是内廷就处死了数千人,另有无数上直亲军卫的官兵被株连处死。
更有包括端妃、宁嫔被凌迟处死。
而那,也只是一次波及被限制在内廷的宫变。
可这一次却是发生在西苑外。
谁也不知道此刻定然受惊的皇帝,会爆发出何等大的怒火,又会有多少人被牵连其中。
翻身上马,甲胄阵阵,严绍庭一手提刀一手持缰,低头看向严府管事。
他在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按照常理来说,不可能会有人在西苑外放枪的。
但事情却偏偏就是发生了。
严绍庭揣着怀疑,冲着管事吩咐。
“去锦衣卫,去陆府,告诉陆绎,就算是腿跑断了,也要抢先出手查这件事!不论查到多少,第一时间送到西苑!”
吩咐完之后,严绍庭便挥动刀鞘,重重的拍在马身上。
战马长鸣,向着西苑方向疾驰而去。
而在京师内外。
消息已经传开。
此刻北京城彻底乱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疯了一样的涌向西苑,不少前面赶过去的人被后面赶到的人挤倒在地上。
因为慌乱,已经开始出现大规模的踩踏事件。
而诸如顺天府、大兴县的官吏们,更是鬼哭狼嚎的要自裁谢罪了。
驻扎在城内城外的京军各营官兵,更是乱作一团,盏息的功夫,无数的营帐被打翻。
将寻不到兵。
兵找不到将。
若不是有镇远侯终日坐镇京军大营,带着亲兵在营门下弹压,京营怕是已经彻底哗变了。
锦衣卫更是倾巢而出,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规矩,北镇抚司的人开始封锁城门,严查城中各坊。
而南镇抚司的人,竟然是如同虎狼一般的冲进了一座座衙门,强硬的要求所有的官员必须待在本部衙门,不得有任何动弹。
于是,官员们和锦衣卫的冲突便很自然的爆发起来。
官员们要求前往西苑面见皇帝,而锦衣卫则是强行镇压。
而那一座座的勋贵府邸大门,则是发出一道道沉重的落栓声,一家家的旗帜鲜明的摆出闭门谢客的样子。
西苑。
枪响的核心位置,已经被禁军封锁。
无数的内侍太监们,蜂拥进玉熙宫,将宫殿内外团团围住。
三只凳子倒在地上。
严嵩、徐阶、高拱三人,脸色煞白的站在道台前。
在他们的身前,是重重内侍太监,殿外则是拱卫玉熙宫的禁军。
道台上,吕芳和黄锦两人张开双臂,咬紧牙关摆出一副甘为牺牲的神色,护在皇帝面前。
数不尽的人在玉熙宫外来回走动。
一道道的消息,从外面传进来。
道台上,嘉靖的脸上再无今日先前的笑容,整张脸煞白的不见一丝血色。
在那一声枪响中,他好似回忆起了嘉靖二十一年的那一幕幕场面。
藏在道袍下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愤怒。
耻辱。
惊慌。
疑惑。
无尽的情绪,充斥在嘉靖的内心深处。
当因为外面的枪响,导致正在重建万寿宫的几名匠人,因惊吓自屋顶上坠亡下来的消息,从外面传进来后。
嘉靖终于是彻彻底底的怒了。
积攒在内心深处的怒火,在这一刻瞬间倾斜而出。
“啊啊啊!”
“欺天了!”
“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样做?是谁指使的?”
“他们是要冲到这里,取了朕的项上人头吗?”
“他们是要造反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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