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87章 鱼饵
站在司礼监监署门口。
身为内廷第一人,有着内相之称的吕芳,久久的站立在台阶上。
即便严绍庭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他却依旧分毫未动。
“老祖宗?”
守在门后的小太监伸着脑袋观望了许久,担心老祖宗站久了腿酸,试探着呼唤了一声。
“谁教的规矩!”
就在小太监静候着老祖宗的回话时,吕芳却是回头冷眼扫过,惊的几名躲在门后的小太监浑身一颤。
吕芳则是眯着眼打量着这几个人:“这宫里只有一个祖宗,不是我,也不是你们,是万岁爷!是当今皇上!”
虽然吕芳的声音并不大。
但几名小太监却是立马被吓得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着头。
“奴婢知错了!”
“老……吕公公恕罪。”
吕芳冷眼看着几人,冷哼一声,挥了挥手。
从司礼监里,便立马有一群人冲了出来,瞧见门口的情形,也不用吕芳发话,便将那几名跪地的小太监堵住嘴拖到监署内部。
不多时。
便有闷响声传来。
吕芳则依旧站在门口,眉头微皱,眺望着东南方向紫禁城北侧的玄武门城门楼。
年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身着内官红袍,脸色凝重无比。
吕芳脑海中闪过一抹抹过往的画面。
大明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吕芳无声的抬头看向布满洁白云朵的天空。
这位在嘉靖朝经历过无数次朝堂风波的内廷老人,多了几分怅然。
或许自己真的该找个机会请辞,去昌平为先帝看守皇陵了。
但在此之前。
这变了的大明,也该有一道声响,是属于自己的!
转瞬之间。
这位老人的脸上再不见先前的凝重和怅然,转而变得一片郑重,双眼闪烁明亮。
“来人。”
一声召唤。
吕芳的身后便有一名司礼监的太监悄无声息的出现。
“吕大珰。”
吕芳侧目看了眼来人,嗯了声,随后便低声吩咐道:“去金行知会一声,取十万两交由昌平书院,以助天下万千学子。”
“奴婢领命。”
吕芳则是轻吟一声后又说道:“再告诉他们,再有数月便是隆庆二年,如今海路畅通,需得要他们筹措金银,以备开年之后通商欧逻巴诸国,广购诸国物产。”
“这……”出来的司礼监太监面露犹豫。
但犹豫之后,却赶忙小声回道:“吕大珰,前不久严少保率征北大军班师回朝,万岁爷便在朝中与内阁定下了要速办河套、阴山新边之事。前不久户部才通过金行抽调了价值百万的钱粮送往边地,如今若是再要筹措金银钱钞,又正值年底,恐怕……”
天知道老祖宗今天是怎么了。
一言不合,方才就毙了那几名小太监。
现在他可不敢触怒了老祖宗。
但吕芳却是轻咦一声:“咱家怎么记着,新边那边用了不止这些钱粮?”
太监瞬间一愣,而后抬头看向老祖宗,脸上瞬间露出笑容:“是是是,老……大珰说的是,是奴婢记错了。”
吕芳哼哼了声:“别忘了对外面放出话去,就说那些个原本从金行借贷了人,在明年夏粮收上来前,必须将本钱和利钱,原原本本的足数还给金行。”
只是刹那间。
太监想到了许多种可能。
但最后一切都归为一声:“是。”
眼看着手下人出宫去金行交代事情,吕芳这才长出一口气。
他回首北望,望向了不可见的皇陵方向。
“主子爷……”
“等奴婢办完了这件事,就去伺候您……”
……
而在另一头。
出了宫的严绍庭,则是直接绕道去了一趟户部。
窜进户部尚书的公廨后。
外面的户部官员们,虽然不知道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是礼部尚书的严绍庭又与自家尚书聊了些什么。
但听着公廨里的动静,却是不小。
隐隐约约的,似乎还能听到高尚书在公廨里怒斥严尚书。
甚至于爆出了诸如‘不要脸’、‘老夫从未见过如你这等厚颜无耻之徒’的话。
可奇怪就奇怪在。
明明是被骂了的严尚书,从高尚书的公廨里出来的时候,瞧着外面一群人,竟然没有面露羞怒,反而是一副喜气洋洋精神抖擞的模样。
而等到严尚书离开户部的时候。
户部的官吏们才见,明明是大骂了严尚书一顿的高尚书,竟然是黑着脸走出了公廨。
“看什么看!”
“是不是手上的差事都干完了?”
“皇上和内阁已经下令度田南直隶、浙江两地,是不是想让老夫将你们都丢去东南?”
“滚!”
最后一个滚字,高尚书可以说是满腹愤怒的从嘴里吼出来的。
一时间,整个户部衙门的官吏如鸟兽散。
可整个户部衙门里的官吏们,却是彻底看不懂了。
明明是被骂的严尚书,走的时候兴高采烈。
而分明是在公廨里占据上风,大骂一通的高尚书,却是黑着脸好像家里屋顶被掀翻了一样。
难道高尚书是上年纪变得老糊涂了?
八卦之火,在户部衙门里熊熊燃烧了起来。
而在户部衙门外。
严绍庭却是彻底的一身轻松起来。
他甚至一如既往到礼部衙门交代了一声,然后便去了城东那家和高拱有着深厚关系,藏在巷子里的酒家开了一桌,酒足饭饱之后才摇头晃脑的离去。
等严绍庭回到城中严府,关起门来喝茶读书的时候。
北京城里已经开始渐渐有流言生出。
崇文门外大街附近,因为朝廷设立的抽分厂存在,此地慢慢便衍生出众多供往来商贾歇脚留宿的酒家。
就在抽分厂南边对面的马尾帽胡同口。
一座挂着苏家酒楼的店里。
此刻正有一群并非京畿出身的商人,云聚在此。
因为年关将至,京中日用增加,南边的商贾正在将更多的货物通过水陆运到京城里来。此刻抽分厂这一片的街道上,每日都有数不尽载满货物的马车川流不息。
楼里的商人们则是各个绫罗绸缎。
虽然朝廷一直都有禁令,但说到底民不举官不究,国朝近二百年,风气早已不是国初。
这些个穿金戴银的商贾们聚在一起,聊的也自然是生意场上的事情。
“听说没有?户部最近似乎和兵部起了冲突?”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