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颌骨隐隐的声响中，他极力忍耐着，才没有当场冷笑出声。 而在上方，掌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一抚掌，转而看向闻人歌。 闻人歌一怔，而后点了点头。 白飞鸿稍稍垂下眼来。片刻之后，她仰起头来，对着卓空群卓掌门露出了毫无破绽的笑。 ——就让她看看，卓空群究竟想要让她做什么吧。 她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殷风烈究竟为什么要袭击昆仑墟，袭击灵山。 陆迟明到底是为什么会杀了这么多人，他入魔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一切都已经连结在了一起，只是还缺失了至关重要的碎片。 无论是陆迟明还是殷风烈，都有一个共同的连接点——那就是昆仑墟掌门卓空群。 “掌门不必太过忧心。”他说，“即使是魔域，也不敢与我们一山二阁为敌！掌门乃是修真界的最强者，您此番前去诛魔，那陆迟明哪里是您的对手！” “就是，就是……” “不。”他说，“陆迟明定会前来诛杀我等。他已经彻底疯了，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正道强者。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羽翼未丰之时，早日斩草除根！” 所以说，究竟是为什么？ 昆仑墟掌门卓空群，究竟在过往千年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又做了些什么？ 仔仔细细，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于是，事情便这样定了。 哗啦啦的碎瓷声中，他的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犹如困兽般在房中冲来冲去，他死死咬住牙关，直挣得嘴里都弥漫开了血腥气，他方才用气到发抖的手抓起桌上的净瓶，狠狠砸在地上！ “你说说你，同物件置什么气？” 见花非花气得都要发疯的模样，她好整以暇地一挑眉，露出花一样的笑来。 花非花却没有看她，只是咬紧牙关，将那一字一句从喉间硬生生挤了出来。 他说。 昆仑墟所发出的“天下令”, 乃是白帝在世之时定下的三道绝令。是号令天下豪杰，四海八荒诸门诸派共同前往昆仑墟的神令。 第二道天下令发布在一千二百年前, 由这道天下令，拉开了人族与妖族千年厮杀的序幕。 此令既出，修真各派均是云集响应，一时之间，数也数不清的飞舟与车舆自海内十洲蜂拥而来, 遮天蔽日, 络绎不绝。 若是其他任何一个门派, 即使是蜀山剑阁与琅嬛书阁, 怕是也无法承载这样多的来宾。每门每派都带上了自己的精锐弟子，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一波接一波的到来，便是白飞鸿记忆力十分优秀, 又有昆仑墟掌门亲自教导，告知了每个来使的姓名, 也还是不免有筋疲力竭之感。 “这便是昆仑墟下一任掌门？”又是一名大能看向白飞鸿，转而对卓空群说道，“贵派当真是不拘一格，这姑娘还这样年轻，想来应当是英雄出少年，真是了不得。” 回答他的却不是卓空群卓掌门，而是一道年轻的女声。白飞鸿抬眼望去，只见林宝婺扶着太阿剑，自远处款步而来，一张端丽的面庞上噙着浅笑，毫无顾忌地走到白飞鸿身旁，转身面对那人。 白飞鸿一怔。 白飞鸿眨了眨眼。不知为何，她有种莫名的荒诞感。 林宝婺笑得毫无破绽：“哪里的话，只是近来阁中事务繁多，我娘只是让我帮忙处理些内务罢了。书阁并非我林家的私产，最终阁主之位会落于谁手还未可知。也许哪一天，我书阁也出了一个像白飞鸿这样的人物，我娘也就无需对着我这个榆木疙瘩生气了。” “过奖过奖……” 命运的反复无常莫过于此，明家公子曾经为了讨好林宝婺而侮辱于她，如今却又是林宝婺为了回护她而对上了明家家主。这种事情，不管是说给前世的白飞鸿还是当年的林宝婺，恐怕都没有一个人会信吧。 而在她 “你呀……”她的语气十分无奈，“真是，这样要人怎么放心你来接班啊。” “也不知道掌门怎么会挑了你的。” “算了，难得我在这里，就帮帮你好了。”她松开白飞鸿的衣袖，领着白飞鸿往另一边走去，“我去带你到我娘那边坐坐，在她面前，找你说话的人会少一些。” “你也比我想得更擅长应对这种事。”她打量着林大小姐，“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我之前还担心你。”白飞鸿说着自己也笑了，“搞到头来还要你来担心我。” 俗话说的好，鸭子死了嘴硬。林宝婺照旧嘴上不肯饶人，只是走路的速度快了一些，拉着白飞鸿到了琅嬛书阁的一行人面前，才忙不迭地撒开手，遮掩什么似的抱上了她娘的手臂，半张脸都埋进林阁主的肩上。 琅嬛书阁的阁主林雪照伸出手来，无奈似的摇摇头，又怜爱又教训般捏了一把女儿的脸。 “许久不见了，白姑娘。” “昆仑墟掌门之位，担负着匡扶正道、救济天下的重担，你今后的道路，一定会格外艰辛吧。”她喟叹一声，眼神复杂，“但既然接下这副担子的人是你，我便也可以安心了。你与宝婺不同，你素来心性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能当大任。而今浩劫将至，年轻一代中，确实没有比你更合适统领大局的角色了。” “林阁主过誉了。”白飞鸿在林宝婺的抗议声中摇了摇头，“我仍有许多不足，当不起这番称赞。” “你看。”林雪照失笑，无奈地拍了拍女儿的手，“你还问我为什么，你看看你做的事情，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团孩子气。你要是有人家飞鸿十分之一的沉稳谦逊，我也不用这么操劳了。” 白飞鸿本是微笑着看这一幕，却见林宝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她回过头去，正好看见常晏晏微微垂下头，对他们几人行了一礼。 常晏晏说罢便侧过身，让出身后的白衣男子，白飞鸿定睛一看，正是蜀山剑阁的大师兄江天月。 “白道友，林阁主。” 一刹那间，似乎也有许多的情谊，也在这一声叹息中流水般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