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而雪白的龙鳞覆盖上他的脖颈，沿着脊柱一路攀爬，他再度睁开眼时，已经变成了熔金般的龙瞳。 最后一次，他念出了这个人的名字，而不是从前那个亲近的称呼。 那魔修也祭出了自己的法器，其上魔息缠绕，不知是害了多少人才累积得出这样浑厚的魔息。他看着云梦泽，双目赤红。 “对了。” “我忘了同你们说了——这座城里的傀儡蛊，都是活的。” 白飞鸿的本能比她的意识更快地理解了现状。 她不假思索回过身，一剑劈开了从身后向她与云梦泽袭来的刀光！ 被这一剑断作两截的尸体在地上奋力挣扎，仍想要爬起来，将手里的匕首捅进他们身上——原来是先前就已死去的书阁长老，在返魂香与傀儡蛊的双重作用之下，像垂死的狗一样抽动着，想要抓住他们，想要杀了他们。 浑浊的眼睛早已什么都看不到了，但直到这个时候，他的口中仍念着将自己坑害到这般地步的女人的名字。 青女剑的剑光宛如霜雪，瞬息之间便将这一团蠕虫尽数斩断在地。 “你把他们，全都变成了蛊虫的苗床？” 曾经在天魔的洞窟中见过一次的惨案再度浮现在她眼前。 “……” 然而，阴魔却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忽然展开了红绡扇，掩去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她笑着说。 那双眼睛弯成了两弯弦月。 如同在呼应着她的话语一样，下方的人群再度喧嚷起来，推着挤着，踩着踏着，合着满地的血肉与哭喊，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 能做到吗？ 人间地狱。 在炼狱之中，在无数的行尸之中，混杂着一双一双祈求的眼睛。 “放过一个都有可能酿成大祸。”阴魔看着她，笑吟吟地说了下去，“而城门那边，马上就要开城门了。他们会逃出去，会将傀儡蛊传到琅嬛书阁，传遍整个江南道，没准还能传遍天下——给你做决定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阴魔抛给她的，就是如此险恶的一个问题。 没办法了。 然而，就在她将要出剑的瞬间——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如此绝美的一剑，绝美到有如瑶台月下飞花雪。 那剑光曾经救过她。 那是她从未想过的好梦，也是她措手不及的噩梦。 只一剑，便斩下了魔修的头颅。 人的腔子里能有多少血？ 青衫的男子提着剑，独自从腥风血雨之中走来。 有如轮回。 “抱歉，我来迟了。” “你们没事吧？” 白飞鸿在这一刻，感到了一种某种近乎荒谬的宿命。 她喃喃，念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云梦泽看到陆迟明, 绷紧的肩膀瞬间放松了下来，他下意识向前冲了几步，又在陆迟明面前停下, 握着银枪的右手收紧了又放松, 方才压制住心中的激动, 一双眼睛却亮若晨星, 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我刚到琅嬛书阁，接了你们的传讯, 听说阴魔在这里闹事, 便向林阁主请求由我出战, 好在宗慧法师离开前在林阁主那里留了印鉴，我才能赶到。法师，多谢。”陆迟明向小和尚行礼道谢之后，目光落在自己弟弟身上，“如何, 为兄可有来迟？你可有受伤？” “你是我弟弟, 我担心你也是应当的, 何必与我说这些话。倒显得我们兄弟生分了。”陆迟明收起剑，走到自己弟弟身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更何况我此番离开东海，本就有要务, 也不全是为了你。” “返魂香不能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陆迟明看了一眼地上的无头男尸，眼神漠然，“而且，此人既是东海出身，我自然有义务清理门户。” 云梦泽自然知道，陆迟明会前往琅嬛书阁，便说明东海收到了琅嬛书阁“前往尸骨林 “东海战事虽比从前和缓，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爹坐镇空桑，娘坐镇灵山，是我提议的，以免三家主力空虚，妖族趁虚而入。” “是我没让爹来。”陆迟明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爹原本也提议要一起来的。” “别说孩子话，让爹娘听到会伤心的。”陆迟明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 “我都这么大了……”他虽然这么说，但到底没拍开哥哥的手。 他们兄弟感情一直很好，前世之时便是如此。 “那就是我家。”年轻的云梦泽指着自己的家门口，对她露出一抹笑来，那时他还是会对她笑的，“来坐坐吧，我家里人都很好的，你是我朋友，他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大哥怎么也在这？”云梦泽却没有听她说话，而是兴冲冲地拉着她往家里走，“难道是娘告诉他我今天要回来的？算了，难得他没在忙——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那就是我大哥，别看他有点严肃，但其实脾气很好的，你不必怕他——大哥！” 他冲着他们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