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透了他们的担心，掌门对他们安抚似的微微一笑。 掌门的语气平和，而又笃定。 就像是在呼应掌门的话语一样, 不消多时，荆通与闻人歌便回到了长留之山。见到闻人歌虽然形容有些狼狈, 身上却没有什么伤痕, 白飞鸿方才放下了心, 稍稍松了一口气。 掌门的目光投向荆通，这位剑修虽然阴沉着一张脸，却还是回答了掌门的问题。 他深深地低下头去。 “不必如此苛责自己。”掌门抬起手，示意他抬起头来，“魔修素来诡计多端，又多修些旁门左道的古怪术法，况且大悲和尚又从雪山寺佛子手中夺来了空山印，雪山寺三宝之一。昔年佛子持有此印，可一日之间踏遍海内十洲。他要走，少有人能留得住，更不是你的过错。” “反倒是你。”掌门的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之意，“此番你强行突破了自己在思过潭中禁闭前设下的禁制，反噬应当不轻，伤势如何？” 她原本以为荆通所说的闭关三月是单纯的闭关……结果他居然是闭关闭到思过潭去了吗？ 只是……就算是瑶崖峰主，在思过潭里一呆三个月也未免太狠了吧？ 剑修对自己都这么狠的吗？ “荆师兄设下的禁制十分强劲，灵府因反噬之力受了些创伤，原本歇一两个月也当无碍，但他偏又对烦恼魔连发了三道诛邪剑。” “这一回，应当歇上一两年才能痊愈。不过这还有个前提条件，便是荆师兄能按时服药，不妄动肝火，也不随意与人比剑动手。若是连这也做不到的话，大抵便要歇个五年十年，才能做到无碍。” 闻人歌面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 荆通：“……行了！” 得，看这样子，就是一次也没有遵过医嘱的主。瞧瞧先生这冷淡的表情，恐怕还是前科累累。 回想起某个男人和某个男人还有某些剑修病患，白飞鸿油然而生一种叹气的冲动。 闻人歌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偏过头去，冷冷地“呵”了一声。 掌门轻咳一声，打断了某种一触即发的危机。待众人回过头去，他坐在玉座上，面上依旧带着弥勒佛一般的微笑。 他的目光转向白飞鸿，温和之中带着几分嘉赏之意。 白飞鸿面色一肃，顿时站直身体，低下头来。 “不骄不躁，亦不为名利所惑，很好。”掌门理了理胡须，面露微笑，“但也不必如此自谦。苦清修士那般境界的魔修，便是在心无旁骛之时，也会保留有最基本的戒备，时时刻刻提防着周边的动静。能够无声无息地靠近于他，再取下他的头颅，本就是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你当得起这称赞。莫要妄自菲薄。” 白飞鸿还想申辩什么，话语却忽然冻在了唇边。 她忽然意识到了。 区区一个隐匿诀，根本瞒不过他们的感知才对。 为什么？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疑问，掌门望着她的目光又温和了几分。 迎着白飞鸿越发困惑的目光，掌门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白飞鸿一怔。 掌门又道。 见白飞鸿面上渐渐显出恍然之色，掌门方才再度颔首，笑意中透出几分嘉许。 突然得了掌门的称赞，就算是白飞鸿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激动之情，她连忙深深低下头去，克制着不要露出旁的表情。 她沉声应道。 说到这里，掌门面上的笑意也敛去了。回想起那些惨死的子弟，凄惨而又悲壮的战场，他不由得深深叹息一声，面上浮现出悲悯之色。魔修手中，我还能勉强与他们有个交代。” “还在长留。”回答的人是护卫队长，“先前云真人还未归来，我们便将那条龙……那位云公子放在了长留之山，等待掌门安排。请问现在是要将他送去姑射之山吗？还是送去闻人峰主所在的不周之山？” “太华之山？”护卫队长有些惊讶，“可是……” 若要论起来，云间月是云家的三娘子，是云梦泽的亲姨母，二者同为龙血之身，照顾起来更为方便。而闻人歌是天下最好的医修，云梦泽如今身受重伤，虽然她以回春诀治疗过了，但她的回春诀自然无法与先生相媲美，还是送去不周之山，由先生就近诊治更为妥当。 “要是他尚且没有龙化，自然是送到他二人处更妥帖。” “但如今他已完全化作龙身，伤势如此沉重，再加上龙血暴动……除了希夷，当世已无人能救他。” “空桑的小公子，这段时间便劳你多照顾了。” 小小的手掌，带着某种奇异的温暖，轻轻贴近他的伤口。尖刺一样的痛楚, 随着那只手的接近无声无息溶解了, 化作潺潺的暖流, 洗刷过翻卷的血肉。 那只手移到哪里，哪里的伤痛就变得柔和安静起来。 所以虽然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他还是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 失血过多的眩晕, 令他看不太清楚对方的面容，只隐隐约约感觉到……那是一个很好看的小姑娘。 “这样会痛吗？”她小心剪掉他颈侧一块翻掉的鳞片，温声问他。 白龙想要摇头，却又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困倦。于是他只是微微前倾了身体, 将巨大的龙首靠在那女孩的身旁。 就像是漂浮在春日的暖流之中。就像是栖息在春风和煦的山林之上。就像是听见了令人怀念的……遥远而又温柔的旋律。 梦里他又回到了坐落于大海之上的空桑之城。 并不分明的，淡淡的, 如同薄烟一样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