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鲜血还未落地,查三宝已经仰面倒下。
原本一直安坐不动的余高瞻豁然站起。
他已经清楚看到,碎裂的屏风外,此刻正立着一位身穿白袍的少年人。
对方的身法很轻盈,像是被风轻轻吹了过来,她神情冲淡,眉目间自有一种悠然闲雅之态,此刻正用握着折扇或者鲜花的姿态握着一柄短剑。
剑尖上,一滴鲜血欲坠非坠。
朝轻岫觉得今天的经历十分特别,毕竟就算是她这样时常遇见意外的人,也难得有在自家地盘上被人当喉一剑的经历。
查三宝的剑法的确快极,剑啸未起,剑身已至,而且双方间还隔着屏风……哪怕换了功力与查三宝相若的人,在看见剑尖透过屏风的时候,多半便已来不及躲闪。
朝轻岫也确实没有躲闪。
在感受到厅内人杀气的瞬间,她也凭借自己的直觉,做出了最直接的回应。
朝轻岫不退反进,她展开身法,倏然一闪,人已站在屏风之前,屏风被她真气一撞,更是直接变成了屏风的残骸。
她身法不停,直接从碎裂的屏风中穿出,然后几乎是擦着查三宝的剑身掠过去,以更快的速度,刹那间贯穿了对方的喉咙。
在连、余等人的视线终于捕捉到朝轻岫的身影时,她已经站回了原地。
更让人骇异的事,明明是屏风比查三宝先碎,连充尉却硬是没能看清,那柄短剑究竟是如何没入查三宝的脖子。
余高瞻死死盯着站在花厅门口的陌生人,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惊骇之意:“……尊驾是谁,为何来此杀人?”
他身上之前找连充尉麻烦的笃定感,此刻已经全然消失,从对方的身上,余高瞻感觉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惧意。
来人丝毫不顾及这里是江湖分舵的地盘,也不顾及查家剑派的高足,看着自己这位天衣山庄的弟子时,目光更是没有丝毫温度。
余高瞻感觉到,自己包括武功、背景、权势在内的所有依仗,在对方面前,就像是灰尘一般不值一提。
白袍少年人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在余高瞻身上一扫便移开。与冷峻的目光不同,她神色很温文,站在鲜血与尸体旁,却清澹宁定得像是站在青山绿水之间,反差异常强烈,使得那种温文也凝结成了一种更为森寒的杀气。
她的下一句话更是叫余高瞻心肝俱裂:
“贼子擅入寒舍,甚至对在下妄下杀手,在下又岂能束手待毙,容此人继续在江湖上为非作歹?”
第116章
余高瞻此刻深恨爹妈给自己生了一双耳朵, 让他能清楚听见“寒舍”二字。
此处明明是江湖帮派的分舵,怎么就莫名变成了来人的私邸?难道连充尉跟旁人间还有土地纠纷问题?还是说来者也是白河帮曾经的成员?
余高瞻扭头去看连充尉,想从对方脸上获取答案,却见连充尉的表情与自己一样迷茫, 也是一副全然不认得来人的模样。
他一颗心越来越凉。
遇到白河帮的人固然倒霉, 遇到一个不知名高手也没幸运到哪去。
而且对方出现在此, 那多半是找连充尉的,就算杀气再重, 原本也跟天衣山庄无关。
自己怎么就出门不看黄历, 偏要选在今日上门?
连充尉有些迟疑。
她本来觉得对方一剑砍翻查三宝, 说不定可算是自家盟友,但既然是盟友,自己又怎么会完全不认得对方?所以多半只是因为查三宝率先向她出手, 才将此人毙于剑下。
连充尉又想, 无论如何,对方也算是替自己解除了燃眉之急, 无论这个少年人的目的是什么, 自己都得争取让她成为盟友。
一念至此,连充尉地向前深施一礼,却见面前的少年人只是随意一点头, 一派主人风范:“连舵主不必多礼。”
余高瞻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郁。
面前的少年高手若是自拙帮的外人, 绝不会有如此大的派头, 可若是自家人,连充尉又怎么会是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
就在余高瞻还在疑惑的时候,连充尉脑海中毫无预兆地闪过了一道灵光。
年少, 素不相识,武功高强……种种要素叠加在一起, 在连充尉心中共同勾勒出一个名字。
她原本已经行过一礼,如今再度抢上前去,一拜到地:“不知帮主大驾光临,属下有失远迎。”
奉乡城总舵那边发生异变,白河帮整个归并到自拙帮中,连充尉自己的江湖关系同样因此发生变化,被动成为了自拙帮的一员。
她天性念旧,听闻这件事后,心中甚是抑郁,几乎立刻就想带着人手离开,只是顾忌郑六娘子昔年的提拔之情,暂且不忍抛弃老上司而去。
所以连充尉嘴上不说,心里却始终不肯认这个空降到自己头上的朝轻岫作老大,连新帮派的旗帜都没挂出来。
不过江湖中人大多佩服武功高强之辈,今日朝轻岫忽然上门,出手如行云流水,仅仅一招就将查家剑派的好手毙于剑下,替川松分舵大大挽回了局面。
连充尉且惊且喜,心中又是钦佩感激,又是懊悔惭愧,当下心服口服地喊出了这声帮主。
她的声音自然之极,熟练得几乎能让颜开先心生危机,仿佛已经做了朝轻岫数十年下属。
连充尉暗暗思忖,觉得难怪六娘子能如此迅速地接受帮派的变化,老上司不愧是老上司,果然比自己更有见地,当初一定是觉得白河帮颓势难挽,才将地盘交到了朝轻岫手里。
与连充尉的心情截然不同,余高瞻慌张得几乎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他咳了一声,讪讪道:“原来是朝帮主,余某久仰大名。”
余高瞻此来不是没带别的护卫,但别的护卫甚至于他本人,又哪里能与查三宝相比?朝轻岫取查三宝的性命都只用一招,收拾旁人,当然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他实在不敢自行处理与自拙帮之间的龃龉。
朝轻岫并未回答余高瞻,她先亲手扶起连充尉,笑:“自家分舵,我过来时,便没叫人扰了你们谈话。”
连充尉当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没听到下属通报——来的人是自家老大,自然不用顾虑舵主不许人过来打搅的要求,而且以分舵看门弟子的眼力,未必能注意到朝轻岫身在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