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景辰惩治王大柱一是为了保全三房的颜面, 二是无规矩不方圆,若无惩罚便是对那些兢兢业业做事之人的不公。
王大柱吃一番苦头,想必会明白大伯娘不是简单给了他一个差事,是替他一家子改了命。
不将小孩赶出宋家族学是因为幼儿不辜, 不应因其父之过错让孩子失去读书进学从而改变命运的机会。
另外, 给刘氏一个差事则是为了全大伯娘的颜面, 毕竟是大伯娘这边的亲戚, 总不好让人觉得大伯娘在府里没有份量,连个亲戚都护不住。
还有,小孩正在读书, 这一家三口光指着王大柱在庄子上做长工,花销肯定不够用, 没必要因为男人的过错苦了女人和小孩子。
这刘氏没有第一时间去求助大伯娘,而是跑来三房,可见是个人才,送上门来的人才能用则用。
地上跪着的一家三口简直喜极而泣, 心里对景辰感激到不得了, 又不知道该怎么感激, 往地上咣咣磕头。
秀娘的丫鬟知春上前一步斥道:“行了,若什么事情磕几个响头就算了, 那还要府里的规矩做什么?
这一次是我们家少爷仁慈不与你们一般计较,若你们再胆敢仗着我们家少爷心善做出轻视他的举动, 便是少爷心善不计较, 夫人也定不饶你们!”
不远处廊后,宋景茂目睹了刚才的一切, 他想:便是自己亦想不出如弟弟这般周全的处置。
并非他不够聪慧,是他没有弟弟这般的心善。
一众人散去, 庭院里又恢复了平静,宋景茂又在阴影里站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这才走出来。
刚才那般情形他是不便出面的。若贸然上前,三婶倒不好随意发作,反叫她窝火。
这会儿该他去同三婶赔礼道歉了。
宋景茂回到住处时,时候已经是不早,房间里却亮着灯,应当是何氏仍在等着他。
景茂驻足屋门口台阶下,廊下六角笼灯随风轻摆发出朦胧的光晕,映照着他明暗交界的半边侧脸。
驻足片刻,景茂陡然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行至半途,似是轻叹一声,又慢慢折身回来。
他有什么资格嫌弃她呢?
他同她其实是一种人,他也并未比她高尚多少,今日之事若换位而处,说不得他亦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只不过如今被算计的是自己最疼爱的辰哥儿,他便觉无法接受了。
实际上当初,他亦是算计过人家的亲哥哥的。
而那时,他亦同何氏伪装的良善一般,面不改色且深情款款地同对方说:“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
难道这便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宋景茂不由自嘲笑笑,推开屋门。
外间守值的丫鬟听见动静,忙迎上来,“爷您回来了。”
“嗯,且睡吧,不用跟屋来。”
里面何氏听见外屋动静,忙披了件外衣从榻上起来。
景茂掀门帘进屋,道:“不是说过不要等我了么。”
何氏眼圈一红,“今日之事,是我使了心计,我知你疼爱景辰,便利用了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宋景茂踱步到盆架前净手,何氏起身递了巾帕过来,“我虽有心机,但请你相信,我绝非没有底线之人,绝不会做出真正伤害到你家人之事。”
景茂笑了笑,抬头反问她:“我为何要信你呢,毕竟你也是不信我的。”
何氏:“我……”
景茂笑道:“你不信我,你亦未曾爱过我。
你只是努力做一个好妻子,但你并非是努力做茂的好妻子,你丈夫是谁对你来说看起来并没有多重要。
茂自认还算有几分薄色,尚能见人,不想却未曾入得你眼,你看茂的眼中既无欢喜,也无厌恶,当真是……”
“也罢。”宋景茂叹了口气,道:“茂不知你所求,亦不知你所想。
不过既已为夫妻,不求伉俪情深,亦当携手共进,不至成一对怨偶。
如你所见,你我半斤八两,茂亦不是那等沉迷儿女情深之人,你敬我重我,我亦会敬你重你,努力做好一个丈夫。”
何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就听景茂又道:“无论如何,你我夫妻总是荣辱一体,茂以为,我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
经此一事,宋家的管家权正式由长孙媳何氏接手。
王氏窝火,她这才威风了几天?她都还没过够管家的瘾呢,就被自家儿媳妇给夺权了。
可偏偏这权又不是媳妇主动要的,是她那不孝逆子嫌弃她管家无方,态度强硬非要她放权的。
什么叫管家无方,那谁一开始就会,还不是学着来的,王氏郁闷,可她又干不过儿子,便跑来同秀娘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