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三郎前世出身高贵, 虽然换了身体,骨子里的东西没有变,他在萧李二人面前自然从容不迫,辰哥儿小屁孩儿一个, 他还不懂权力能给人带来什么, 也不懂萧衍宗对他的人生有什么样至关重要的作用, 自然也谈不上敬畏。
茂哥儿不同, 他如今已经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任人宰割,明白权势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也明白结交什么样的人对他真正有用, 是以,他在萧李这样的人物面前很难不紧张。
闭口不言不妥当, 多说多错惹人生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逸山是在官场上混过的人,为人细致谦和,见小辈局促, 笑呵呵先开口:“茂哥儿是吧, 端得是一表人才, 很有你祖父当年的风姿呀。”
宋景茂忙拱手回应,“李伯伯谬赞, 景茂愧不敢当,如何敢与祖父他老人家相提并论, 不肖子孙只求不要太过给他老人家丢脸就已知足了。”
萧衍宗这人护犊子, 把自己人同外人分得门儿清,宋景辰是他唯一弟子, 宋景茂是弟子的家人,他自然也高看几分, 见宋景茂举止谦虚有礼,倒也不吝啬鼓励两句,他道: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祖父有你祖父的风采,你亦有你自己的光芒,人皆独一无二,无需拿来比较。”
要不说萧衍宗做不了官还没几个朋友呢,人家李逸山是礼貌性客气,宋景茂是礼貌性谦虚,唯有他真性情,净说些个大实话。
也就是李逸山了解他外表放荡,内心最是纯真不过,不与他计较,换成别人指定不高兴。
合着我前脚夸小孩有其祖父风姿,你后脚就来个“人皆独一无二,无需比较。”你这是拆我台呢,还是拆我台呢。
萧衍宗只是随口一说,却不知他随口的一句话对眼前的少年影响有多大。
任何一个人生活在天才堆里都会感到无力和挫败,两个幼弟如此天才,宋景茂再如何说服自己勤能补拙,心中总还是难免有比较,有自卑。
“人皆独一无二,无需比较。”这句话从萧衍众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格外的有说服力。
宋景茂发自内心的感激,对着萧衍宗深深一揖,道:“大师所言,晚辈铭记于心。”
萧衍宗哈哈一笑,叫他不必拘礼。
几人说着话的功夫,宋三郎爷俩回来了,三郎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攥了一把串串果,一人一串,宋景辰给几个人分了。
这么大岁数个人了,李逸山有点不好意思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啃个小娃子吃食,萧衍宗却是不管那一套,大大方方拿着啃,边吃还边笑呵呵说很甜,有儿时的味道。
说得李逸山不由也想起了自己幼时在七夕节吃串串果的情形,跟着一块儿啃起来……
萧衍宗边吃边逗小孩玩儿,“辰哥儿呀,师傅考考你,你知不知道这七夕节是怎么来的。”
宋景辰吃得正香呢,心不在焉道:“那师傅知道七夕节是怎么来吗?”
“师傅当然是知道的。”
“师傅知道还问我,师傅为何要明知故问?”
“……”
萧衍宗耍懒:“师傅忘记了,所以才问你。”
宋景辰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辰哥儿也忘记啦,等辰哥儿想起来再告诉师傅。”
萧衍宗:???
李逸山在旁边哈哈大笑,边笑边道:“衍宗兄,你可知这小滑头刚才偷换了前提,你明明说的是要考考他,作为考官你自然应当知道答案,小娃娃却将你考教他偷换成你请教他,等你请教他,他又用你的话来堵你嘴。”
话音一转,李逸山捋着胡子感慨道:“辰哥儿之聪慧,世所罕见,衍宗兄得此佳徒,幸也。”
萧衍宗却哭丧着脸,懊恼道:“陈宴安老儿,拿几坛子破酒将老夫给骗了,老夫好好好的乖徒弟得分他一份儿!”
几人齐齐看他。
萧衍宗将陈宴安设下圈套,用神仙醉引诱他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李逸之:“这……”
不太好评价,衍宗兄这不是第一次被人拿酒忽悠了。
宋三郎:“呃……”
想不到我儿如此抢手。
宋景茂:“啊……”
陈大儒竟是这样的陈大儒???
宋景辰嘴巴一瘪,要哭了,一个师傅就够他应付的了,两个师傅岂不是要累死他了,别人家小孩学一份,他就要学两份;别人家小孩被一个师傅管,他却要被两个师傅管。
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小孩。
小孩真是太可怜了……
与萧李二人分开,回到家中时,三郎瞧见屋里仍黑着灯,秀娘同大嫂几个还没回来呢。
宋景辰趴在三郎肩头,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刚一放床上就睡下了。
三郎点上灯,又打来温水,帮儿子仔细地擦了手脸以及露在外面的小胳膊,脚丫也一并擦洗了,给换了干净柔软的里衣,这才把孩子抱回他自己的小床上。
把孩子收拾利落,三郎去耳房洗漱,完了回来上床合衣躺下。他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听见动静,睁眼一看——好家伙,秀娘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回来?
秀娘快累死了,累并快乐着,今日城中几乎所有的铺子东西都降价,过完七夕节就要入秋,趁着降价,她买了好多换季的衣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