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5章 天,真的变了
“薛祥是个人才。”
面对太子的询问,朱元璋毫不吝啬对薛祥的赞赏。
“能文能武,尤其是在疏通河道,转运粮食,治理地方上,是一把好手。
洪武元年时,他在河南转运粮饷,有亡命徒汇集一起,准备截粮饷。
被他一顿说道,竟然说的那些亡命徒们自己散去,没用一兵一卒,就化解了此次危机。
后面,咱让他为京畿都漕运使,管理长淮,大河等卫所,分司淮安。
当时,从扬州至蔡州,一直到济州数百里,偃皆沙塞崩塌。
薛祥带人疏通修缮,没日没夜的干。
而且,还能做到徭役均平,百姓没什么怨言。
有功者薛祥立刻上报朝廷,众人因此都乐意跟随他干活。
所以,没用太长时间,就将这几百里的地方给修缮好。
进度很快,质量也是上乘。
后来天德攻下元大都,将那边的很多人南迁。
途径淮安时,薛祥主动出面多方慰抚,管饭不说,天冷时还拿出不少衣服给迁徙的百姓。
遇到有死去,还令人帮忙下葬……
同样都是兴劳役,李善长修中都,为了赶工,各种不把人当人,害了那多人命,闹的民怨沸腾,明教都要借机闹事了。
薛祥主持疏浚河道,修缮堤坝时,却把事情做的很好。
这就是差距。
也说明这次中都城的主要责任在李善长,不在薛祥身上。
这人比较纯粹,更多的是喜欢各种营造,兴建水利,在这上面也比较有天赋。
可以说是个技术型官员。”
朱标听到自己父皇的回答,有些意外,但也没有那样意外。
薛祥是个什么人,他也清楚,而且最近还得到明确的消息,薛祥不止一次的劝说过李善长。
让他放缓一些进度,不要这般着急。
但李善长没有听。
他都已经知道了,那自己父皇肯定也知道。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朱标才更加的奇怪。
“那……父皇为何不把薛祥的事给赶紧处理了?
这段儿时间,他像是老了好几岁。”
朱元璋闻言笑了:“他睡不着觉了吧?
睡不着觉就对了!
咱就是让他吃不下,睡不着,整日里提心吊胆!
这次的事,主要责任不在他,咱也知道他有难处。
可在李善长和咱之间,他还是选择了李善长,没有暗中向咱汇报中都城的真实情况。
那咱让他提心吊胆一段儿时间,也是应该的。
算是对他的惩罚了。”
朱标闻言,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真不愧是父皇,就是能折腾人。
怪不得诚意伯那等聪明的人,遇到父皇,都快要被父皇给玩坏了……
不过在得知了自己父皇,对待薛祥的真实态度后,朱标也放下心来。
他真怕父皇怒气上涌之下,把薛祥也给砍杀了。
大明的朝臣很多,但懂得治水却不多。
薛祥这样的人才,要是真因此而死掉了,那对于大明而言,才是一个真正的大损失。
至于今天刚被查明了罪过,斩首的原凤阳知府朱祥,这个他们本家的亲戚。
杀了也就杀了。
本身没有什么才能,就是靠着和自己家的一些联系,这才破格提拔为凤阳知府。
结果当上知府后,不和父皇一心,反而以李善长马首是瞻,还干出来了那样多伤天害理的事。
只能说是死有余辜了……
……
“爹,您的做法才是对的。
就当今陛下的性子,您当时要是不这么做,那些跟着您前去的众多官员,都得被皇帝给结果了。
您这是保全了大家。
众人对您只有感激,绝对没有别的什么看法。”
詹徽看着那依旧丝毫未动的食物,眼中闪过担忧之色。
终于是忍不住出声劝说起来。
自从昨天自己父亲带人想要营救礼部尚书牛谅,却被皇帝给逼的一个营救的字都没敢说,事到临头转变了话。
从那里回来后,就如同现在这般。
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就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作为儿子,詹徽自然是关心自己爹,也是了解自己爹的。
自己爹是很在意脸面的人,这一次的事,对于自己爹来说,丢掉的脸面不可谓不大。
他一时间转不过来弯也正常。
但事情就像是詹徽所说的那样,那等情况下,面对那个状态的皇帝,自己爹做出这等选择才是最明智,最正常的选择。
自己爹要是不改口,不仅救不了牛尚书,反而还会将更多的人给折进去。
这才是真正的不明智。
没人会笑话自己爹。
很多时候,往后退一步,要比往前走上一步更难,承受的更多。
“不是因为这事,真以为你爹我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你爹不是那等要面子的人。”
已经沉默了很久的詹同,终于开口说话。
詹徽不由一愣,您不是那般要面子的人?这话……自己怎么这样不相信呢?
“那爹您这是……”
詹同正色道:“我觉得陛下变了。”
詹徽怔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爹,居然会说出这等话。
“哪里变了?这……陛下他不就是这样吗?
洪武五年时,就狠狠的警告过勋贵们,还立下了铁碑,让他们按照铁碑上的规矩行事。
立铁碑之前的事,一律勾销,铁碑立下再犯者,一律不饶。
对于贪官污吏的痛恨,对于百姓的关心,也一直没有掩饰过。
这次,虽然做的有些过了,但也不是没有依据……”
詹同摇摇头:“就是变了。
以前的皇帝,虽然关心百姓,却绝对不会喊出百姓万岁这句话。
以往的皇帝别看出身低,却很讲规矩,尤其是在礼制上面。
可现在,却在祭天,下罪己诏的时候,公开祭奠百姓,还对亡故百姓行如此大礼。
以往的皇帝,虽然会规范勋贵,却不会对勋贵们下这等重手。
这次皇帝的作为,可谓是直接将韩国公的面皮,当着天下人的面,给硬生生的撕了下来,丢进了茅厕里。
变了,是真的变了!”
听到自己爹这般说,詹徽也变得越发认真起来。
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爹说的对,越想越是心惊。
既心惊于皇帝的突然转变,也惊于自己和自己爹之间的巨大差距。
自己还停留在表面的时候,自己爹已经看到了更深的东西。
“那……爹您知道陛下为什么会有这般大的转变吗?”
詹徽的态度,越发的认真了。
詹同再度摇头:“不知,百思不得其解。”
说罢,停顿一下又道:“我想到了很多理由,但又总觉得这些不是真正的原因。
圣心自古难测,而今这位陛下,心思更重……
不过,有一点须得记住了,你今后为官,需更多的为百姓做事,凡事多为百姓考虑考虑。
不可再像以前那样。
从现在来看,这点是不会错的。
至少在当今陛下在位时,不会错。”
这话,他说的很是认真,像是告诫自己儿子,又像是告诫自己。
说罢这些,他结束了枯坐,打开詹徽送来的食盒,从里面取出一个饼子开吃。
他咀嚼的很慢,仿佛嘴里面吃的不是食物,而是人生一般。
詹徽看的出来,自己父亲又一次陷入到了思索里。
他没有出言打扰,也在这里思索自己父皇刚才说的那些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詹同吃完了手中饼子,抬头望向外面铅云密布的天空。
“这天,是真的变了!”
他缓缓说着。
沉思中的詹徽一震,也跟着看向窗外的天空。
天,确实是在不知不觉间变了。
就是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觉察到了这个事……
……
正月二十二,朱元璋带着几个儿子,和一众官员护卫,离开了中都城,来到了位于临淮的皇陵,开始祭祖。
皇陵最内侧的皇城之内,朱元璋带着四个儿子在金殿之中等候。
此时天色未亮,外面微弱的灯笼光芒照耀之下,礼部,太常寺,以及驻守皇陵的人,早就已经开始忙碌了。
为接下来皇帝所进行的祭祖做准备。
众人轻手轻脚,就连交谈之时,都是尽量的能用手势就用手势。
不得已需要说话时,那也都是轻声细语。
生怕稍微弄出点动静来,惊扰了皇陵之中长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