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大人可好?”
宰相大人笑了笑说道:
“本相并无大碍,刚才在想冠军侯提议,哪些可以执行,哪些要暂缓,要拉拢多少人,才能把这政策推行下去。”楚无疆微微一愣,没想到宰相大人陷入长考状态,前提是同意这套方案的。
想来也是,从站在朝廷的立场上,方相对于提高朝廷的财政能力,进一步掌控朝政,自然不会反对。
只是怎么执行,执行到哪一步的问题。
反正他可以慢慢执行。
楚无疆不由得问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
宰相斩钉截铁地道:
“本相打算先从酒税开始尝试。”
方萧然连忙提醒道:
“父亲大人,这不大妥当吧。”
楚无疆不由得看向宰相大人,宰相大人解释道:
“这天京最大的酒商是理国公,第二大酒商则是镇国公。”
“既然要征酒税,最好的办法,则是让理国公退让一些,以显示儒门的公道。”
“至于丹药税,针对道门的态度过于明显,只能徐徐图之。”
“各色珠宝,珍珠的税率,也可大幅度提升。”
宰相大人老成持重,他对付武人,对付武秀才,只是没给对方福利,但直接去征收丹药税,就等于跟道门硬碰硬了,所以他先向盟友开刀,以示公正。
他还存了一点私心,给珠宝买卖加入重税。
最近楚家一直在向外出售珍珠等珠宝,宰相想看看楚无疆的反应。
楚无疆点头道:
“宰相大人言之有理,下官十分赞同。”
【你真赞同?】
【难道冠军侯当真如此无私?】
宰相大人拥有【伯乐之眼】,这能力与【龙目辨奸】十分相似,他可以看出一个人是不是人才,以及真心与假意的区别。
宰相大人决定再试一次:
“既然如此,本相还有件事要冠军侯相助。”
楚无疆沉吟道:
“莫非是劝说镇国公让步?”
“本侯可以尽力尝试。”
宰相大人摇头道:
“不,只要理国公那边没问题了,以镇国公的性子,自然也没问题。”
“反倒是理国公危在旦夕,若本相再去劝说国公府接受酒税,怕是无颜相见。”
“冠军侯辩才无碍,最适合做说客。”
“不知冠军侯意下如何?”
理国公都快老死了,子孙后代又不成器,除了封地的田产,理国公在明面上最大的产业,便是天京的酒业。
几乎天京的权贵,都喝理国公府出品的美酒。
每年都是金山银山。
现在朝廷要去狠狠征税,按照楚无疆的意见,这税率是绝对不会低的。
酒税有多赚钱?
以19世纪的沙俄为例,酒税占据财政总收入的三分之一左右,1820年为4400万卢布,折合2100万两白银。
要知道当时的沙俄人口不过是2000万,人均收税1两白银的酒税。
天命王朝并非嗜酒如命,但每年酒水的销量十分惊人。
理国公是快病死的老虎,你还去抢他的家产,怕不是对方跟你拼命。
但楚无疆这回却点头道:
“宰相大人愿意推动酒税,丹药税代替田赋,下官愿意相助。”
“楚家会用报纸,阐明征税的好坏,以协助舆论。”
“理国公那边,本侯也会竭尽全力,劝说对方。”
宰相大人沉声道:
“冠军侯,这件事即使办成了,反倒会削减楚家的收益。”
楚无疆闻言笑道:
“宰相大人,下官一向知足常乐。”
“若天下动乱,这些良田银钱,还能归楚家所有吗?”
“龙州的贵人们亲眼见证万鬼宗之乱。”
“于是我们达成一致意见,决不能把百姓逼到这一步,令他们投入邪神的怀抱。”
正如大萧条期间,美国的富豪们感到整个旧世界在走向崩塌,他们愿意为此做出让步。
贵人要有贵人的自觉,要明白自己的财富,是建立在火山口的基础上,而不是当做理所当然的东西。
宰相大人忍不住感慨道:
“若天下贵人都如冠军侯这般,本相就不必发愁了。”
楚无疆笑了笑说道:
“宰相大人过誉了。”
“本侯从龙州一路走来,见到各地的动乱与盗匪,这天下已是危如累卵。”
“例如雷州有黄甲军,他们杀地主,杀乡绅,将田产分给百姓,搜刮浮财,到处乱窜,实乃草莽龙蛇。”
“天下百州不知有多少这样的龙蛇,若是一朝得势,我等享受的荣华富贵,便是索命的阎王。”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双方谈到这里,终于在灵米限制法上达成一致意见。
楚无疆会支持宰相大人的政策,宰相大人也要推动消费税,改变税负不合理的现状。
宰相点头道:
“本相自当尽力而为,哪怕是为了冠军侯这句话。”
“冠军侯什么时候想去拜访理国公,请务必带上犬子。”
方圆不是要坑楚无疆,自然不会希望理国公一怒之下把人赶出来,所以他打算把方萧然派到楚无疆的身边。
这也是一种表态,宰相大人并不打算坑害楚无疆。
楚无疆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道: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现在公事已定,不知宰相大人可愿谈些私事。”
宰相大人面色严肃道:
“冠军侯是为高升一案而来的?”
楚无疆含笑点头道:
“然也。”
“这件案件并不复杂,镇国公的义子赵崇德行凶,京兆尹不仅不明察秋毫,还想把事情压下来,甚至恐吓受害者。”
“本侯偶然撞见,为他鸣不平。”
“这京兆尹如何处理,案件如何平反,还请宰相大人指教。”
楚无疆要把两个打手做礼物,送给宰相大人,就是要让他定下惩戒的流程。
楚无疆这时提出来,也是为了利益最大化。
他刚答应帮宰相大人的忙,你总要投桃报李吧。
宰相大人不免叹气一声道:
“冠军侯可知京兆尹【钱兆丰】的来历?”
楚无疆笑道:
“略有耳闻,那京兆尹算是荣国公的人吧,不足为惧。”
“据说甄世子,不太成器,武功稀松平常,专好享乐。”
岁月是无情的。
六大国公受限于武帝之咒,子孙成器的水准更差,伴随着老一代人凋零,他们的影响力也是在直线下滑。
荣国公本身就是六大国公末尾,老荣国公已死,新任的荣国公又没镇国公的本事,他们只能靠爵位和封地以及权贵的惯性生存。
宰相大人曾经骂过,勋贵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他针对的对象,就是六大国公的子女。
以武道世界的标准,一个成器的都没有,镇国公的嫡长孙赵阔都算优秀子弟,起码他身体虚弱,不会乱搞。
宰相大人脸色微变,忍不住骂道:
“那甄世子的确不行,整日在戏班厮混,养着一群戏子,自号梨园之主。”
“甄家十八代祖宗的脸,都让他给丢光了。”
“上一次他还为了一名书童,一掷万金。”
宰相大人认识前任的荣国公,双方还算是世家,有一定的来往。
所以宰相大人一想到这些不成器的勋贵子弟,就有些窝火。
更窝火的是,甄世子与方浮生是好朋友,两人臭味相投。
方浮生是五毒公子,甄世子是浪荡儿。
楚无疆遇到的勋贵子弟多是人杰,是因为圈子不同。
你要是在方浮生的圈子,那就没一个成器的。
不是在青楼,就是在瓦舍,能玩则玩,极尽享受。
楚无疆没想到提及荣国公,会让宰相大人真情流露。
宰相大人不由得咳嗽了一声,掩饰失态,继续说道:
“咳咳!”
“荣国公终究为国有功,若是惩罚严厉,指不定四大国公同气连枝。”
“现在四大国公府一天不如一天,反倒很看重面子。”
“冠军侯且不可草率处置。”
楚无疆这下才明白过来。
六大国公最强的两位,镇国公自不必说,朝廷的擎天巨柱,一个人比其他五个加起来都强。
理国公暂时能与镇国公抗衡,但他已经快要老死了,剩下四大国公抱团紧密,加起来也算一股不小心的势力。
他不禁问道:
“那依宰相大人之见?”
宰相沉吟片刻:
“京兆尹派人恐吓,已成实证。”
“本相会递一份折子,让荣国公不再追究。”
“至于那京兆尹能坐稳这位子,主要是他委曲求全,各方都不得罪,这一次也一样。”
“那京兆尹想和解,不外乎是把事情定下来。”
“本相会警告他,让他直接翻案,不用顾及舍妹。”
“那些京兆尹的手下,就交给本相处置吧。”
宰相府在这边最大的问题,是方琬珺负责断案。
整个流程是方琬珺定为互殴,京兆尹负责盖章,刑部认可,大理寺的审核通过,督察院顺手画了一个勾。
别看流程那么复杂,其实大部分都是盖章机器。
现在宰相府要让楚无疆帮忙,劝说理国公,加上这一次税法的贡献,自然要作出让步。
方琬珺损失一点名声,让案件推进下去,真正尴尬的也不是宰相府。
楚无疆笑了笑说道:
“一切听宰相大人的吩咐。”
“下官这就告退。”
宰相大人连忙喊道:
“冠军侯,且慢。”
“还有魔神宫一案,本相所知不多,不知侯爷可有新的情报?”
魔神宫在天京企图暗杀冠军侯,足以震撼天下,按照方琬珺传来的消息说道:
“若非冠军侯实力非凡,寻常元神强者都有可能重创。”
这样的暗杀,足以让天京人心惶惶。
除了楚无疆,兴许只有方萧然能抗住这样的暗杀。
跟这件事比起来,什么翻案之事一文不值。
所以宰相大人可以毫无心理负担,让他翻案。
即使翻案成功,也没什么人关心。
楚无疆沉吟道:
“有!”
宰相大人立刻问道:
“且试言之。”
楚无疆思虑片刻,慢慢回答道:
“那魔神宫似乎想获取本侯的血液,这可能跟魔神宫的秘法有关。”
“接下去各位天骄,要谨防威胁。”
方萧然勃然色变,他急忙克制神色,装作若无其事地解释道:
“魔神宫以人化妖,许多上古的妖魔灭绝,反倒是人族血脉中保留妖魔之血。”
“兴许与此有关。”
“莫非冠军侯身上有神兽之血?”
楚无疆摇头道:
“本侯哪有什么神兽之血,只得纯阳仙体罢了。”
宰相大人脸皮有些抽搐,你这远超绝世天骄的气运,就不要装纯阳仙体。
但他还是定下调来:
“既然如此,本相让六扇门往血脉方面调查,并提醒天京的天骄们,小心从事。”
楚无疆笑了笑说道:
“如此甚好。”
“有宰相大人负责,本侯无忧矣。”
楚无疆说完,便打算告退。
本来宰相大人还想留楚无疆吃个便饭,但楚无疆自称家中有事,便火速返回府邸。
毕竟他身上的气运点数已然凑齐,不想再耽搁下去了。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宰相只好亲自将他送出府邸,宰相大人望着楚无疆远去的身影,立刻吩咐道:
【萧然,你先去天牢一趟。】
方萧然立刻心领神会道:
【父亲大人是想把浮生带回来?】
宰相点头道:
【刚才为父听得清楚,在这些日子里,不能让浮生见到冠军侯任何一面。】
【现在是儒道相争的关键时刻,不能出一点意外。】
【还有你要问一下蛊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魔神宫为什么要收集冠军侯的血液。
这不符合约定好的事情。
方萧然连忙答道:
【是,父亲大人。】
楚无疆返回府邸的路上,刮起阵阵狂风,下起鹅毛大雪。
这天是真的冷了。
街道上人烟稀少,仿佛有一股肃杀之气,降临天京。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