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李莫愁又道:“你刚才说了很多,也很对。你武功绝顶、深谙人性,聪慧无二,但你不懂爱,也不懂恨!”
风逸摇了摇头:“武功绝顶、深谙人性,聪慧无二不敢当,”却又点了点头:“不过你说我不懂爱与恨,这倒是不假!”
李莫愁眼波带笑,柳腰轻折,缓缓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轻伸了个懒腰,仰首望天,幽幽道:“你曾说,陆展元不要我,再对也没有了。”
风逸干咳两声,讷讷道:“当初我说这话,是情急之下,你不要往心里去!”
李莫愁笑容凄苦:“后来我也想过,我曾深爱陆展元,却又将他挫骨扬灰,杀了他兄弟一家以及他的仆人婢女,这种行为,你一个男子又怎会不觉可怕,又怎会理解?
说出这话,也不足为怪!”
她语气之中,充满了自怨自艾之意,
风逸叹道:“陆展元是他个人,你将他的过错,迁就到旁人身上,谁又能不怕?”
李莫愁怅然说道:“所以你不懂。当年陆展元告诉我,他要与旁人成亲,请我去参加他的婚礼。我的心好如撕裂一般,那感受、那感受我从未有过。
我从小修炼的乃是绝情寡欲的内功。那是我第一次为一个男子伤心,我吐血昏迷,功力大损。
我醒来后,我恨啊,凭什么,我自然不能让他好过,我决定闹婚!
而那一日与我一同大闹婚礼的还有武三通。
呵呵,我是因为情郎,他是因为喜欢的义女,我们也算同病相连,结果当时有位天龙寺的高僧,我打不过他,武三通乃是大理段氏的家臣,更不敢与他动手。
所以我俩被他逼的发下毒誓,十年之中不得为难陆家一草一木!”
风逸想开口,但李莫愁不给他插口的机会,悠悠说道:“那老僧昔日之举,其实与你化解我与陆无双、程英之间的仇恨如出一辙。
你想的是,她们现在武功不敌我,她们心中再有仇恨,只要将时间在习武练功上,或许就会有所淡忘。
而那老僧也自以为十年之期,我们也会淡忘,可她哪里懂得男女情爱之事!”
风逸侧目望去,只见她眉目间凝聚着许多幽怨,心中大为奇怪,说道:“难道不能淡忘吗?你若真的那么爱陆展元,又岂能那样对待陆家?我不觉的你有多爱他!
因为我听人说,爱是成全!”
月光隔着树梢,细碎地映在李莫愁面上,她吸了口气,又幽幽叹了口气,缓缓道:“爱是什么,或许我也不懂!
但若那日我搅乱了他与姓何的婚礼,那股子怨气,泄了,发了,或许十年,也能忘了!
可是没有,我被人逼的强行发下毒誓,要忍十年,我得看他们恩爱十年!”
风逸见她面庞扭曲、眼神狰狞,不由生出一股寒意,凛然忖道:“难怪如此!”
李莫愁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杀气,恶狠狠道:“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算着十年之期的到来,那种等待的痛苦,我要说和千刀万剐一样,你恐怕都不会信!
我知道,那股子怨气若不宣泄出来,我就会和我祖师婆婆一样,中年早逝!
可王重阳再不济,他也是出家为道,陪在我祖师旁边,古墓里也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可我呢?
我一个似水年华的女子囚于誓言,形单影只,他们夫妻恩爱,我又岂能如此?
所以,稍不如意,我就杀人,唯有如此,方能让我撑过十年!”
李莫愁目光不住移动,回忆着脑海中那一段痛苦而悲惨的回忆,但仿佛是在捕捉林木间漏下的那些细碎光影,接着道:“所以十年之期一到,我便要杀陆家满门。
因为我被逼发誓的时候,就是十年不得动陆家一草一木,那么誓言已过,我又岂能只找陆展元一人算账?天下可有这么便宜的事?”
风逸突然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李莫愁与武三通都成了疯子。
一个疯,是发泄的疯。
一个疯,是压抑的疯。
本来李莫愁与武三通只是心中不平,去闹腾一番,未必会生出杀人害命之行,可是天龙寺高僧横加干预,逼迫两人发下十年毒誓。
两人怨毒聚集在心,不得发泄。李莫愁年轻气盛,所以她肆无忌惮的发泄一腔怨愤,如美女化为噬人妖魔。
而武三通自己不但有妻室,所爱之人又是自己义女,且又是武林中有名人物,以前则是大理国的名臣。
他无法如李莫愁一般,发泄给旁人,只能抑郁在心,这股子怨气,无法宣泄,憋闷在心,便使人丧失理性与意志。
风逸一念至此,想到那日自己的作为,李莫愁程英陆无双她们,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不由长叹一声,缓缓地道:“往事已矣,你不该活在过去!”
李莫愁杀气褪去,回复温婉神气,柔声说道:“我以为我这辈子就是活在仇恨当中,哪天被人杀了,也就了此一生,再也不必活在一个情字之中!”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竟又变得异样的冰冷,很是尖刻的冷笑道:“可是又有了一个你!”
风逸怔了怔道:“我……”
不觉问道:“你是说,你喜欢我?”
李莫愁又柔声一笑,道:“那你喜欢我吗?她手掌轻抚秀发,缓缓搭在了风逸肩头。
风逸知道她情感复杂而多变,可她在言语与行动上,也是如此,面皮微红,但口中却正色说道:“不错,我是有些喜欢你。毕竟像你这样美貌的女子,哪个男子能不动心?”
这时两人的心思,当真是谁也无法猜测,他两人之间关系的微妙,又当真是谁也无法形容。
只见李莫愁抬起手掌,抚弄着鬓边的柔发,幽幽道:“一个人击伤了我的身体,我苦心练得的武功,曾被他一掌毁去!
我的名誉与身子更是被他无辜损害,像这种人,我本该将他千刀万剐!”
她越说越是悲愤激烈,本是冰冰冷冷的语声,此刻却已变作声嘶力竭般的叫喊。
风逸喟然一叹,赶紧避开了她的目光。
李莫愁目光转向苍穹中的明星,说道:“那十年我仿佛仍旧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古墓里,也浪费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十年岁月,可那个人却像一束光,强横霸道,只要照耀,无处不在。
我心里又高兴的要死,但是想到他与之间的距离,又不禁难受。
她语声又变得无比的幽怨和温柔,这种感觉让风逸感觉就像是程英那晚为他吹箫时的感觉一样。美丽而又满怀心事。
风逸不觉忘记了李莫愁冷血孤僻与偏执,因为他此刻的心里满是同情,不由长叹一声,缓缓地道:“就只怪你我相识太晚。我若早来二十年就好了!”
他话一出口,便觉后悔。如此回答,岂非自认他不能与李莫愁。
李莫愁微微变色,道:“因为我比你大了二十岁?”
风逸道:“不是,因为凌波!”
李莫愁怔了一怔,突道:“我可以杀了她!”
风逸脑中嗡的一声,蓦然空寂下来,对啊,这是个偏执狂魔,一股火苗直冲头顶,霍然起身,厉声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李莫愁眼里透出一股狠意:“她的命是我救的,我杀她又怎么了?”
“你敢!”风逸冲口而出:“我一掌毙了你!”手掌抬起,掌风吹的她身侧长发如乱云般飞起。
李莫愁目光尽赤,凛然相望,大声说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的一切也都给了你,如此也好!”
风逸本是举的挺直的手臂,此刻已不自觉地有了弯曲,缓缓落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李莫愁突地伸手抠向风逸脉门。
她武功不弱,又正值风逸分心之时,脉门乃是要害,身子一麻,已被李莫愁扣住。
风逸纵有无敌武功,无敌机智,却决未料到李莫愁会突然动手暗算,但他身负神功,穴道一经受制,立生反应,李莫愁只觉虎口发热,身子歪斜,几乎被他挣脱。
但她争的就是一瞬,况且她是坐着,风逸乃是站着,他适才一挣,尽是空门。
砰砰砰砰,风逸丹田气海穴,左胁“腹结穴,右胁“章门穴”,右腿膝盖“血海穴”上,中了四下。
风逸身子酸麻,真气不畅,不由单膝跪地,身子兀自不倒,正想奋力挣起,就觉白光一闪,他自己腰间的血刀已经被李莫愁拔出,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莫愁咯咯大笑道:“风逸呀风逸,如今可知道我的手段!”
风逸听着她得意的笑声,面红如血,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