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几点? 十分钟后,崔钰深吸一口气,在备忘录先编辑好了信息。 她个近三十的人,在这儿模仿人家真青春美少女,真是罪过。 御桥三十二层,主卧浴室中水雾腾腾。 梁弋周被四十五度的热水冲刷包裹,低着头,右手垂下,呼吸渐重起来,胸膛起伏。 这辈子唯一认真恨过的身影,却是段倒流进他生命湿漉漉的欲望,化成有形或无形的水流。浸透,淹没,溺水。 压根无暇去理。 推开浴室的玻璃门,梁弋周抽过浴巾,把发梢上滴的水先擦干,顺手点开了未读短信。 【私密马赛,帅哥打扰了喵=3=】 【我什么时候过去合适呢(k】 梁弋周擦头发的手一顿。 十岁时有同龄人说愿意把吃不完的葱味饼干拿来给她,约她在离家一公里的榕树下见,她从下午四点等到六点,对方一直没来,她也就一直蹲地上作土堆玩儿,玩尽兴了,问路过的同乡人时间,一听说到了六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掌心托着小圆土球,一蹦一跳地回家了,觉得今天收获还挺多的,这里的土质松软,比家附近那种混着石子的好捏。 少年身上有种属于自由的桀骜,好像永远也无法被驯服。校服外套松松系在劲瘦腰间,往那儿一杵,配上那天的晚霞,简直有种‘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的效果。 那天她心情不好,其实也忘了什么事了,愿意等,是真心期待着靠互殴释放一下压力。 崔钰说着,把书包和校服外套扔地上。 ‘不打女的’四个字还没出口,被崔钰冷启动的一拳‘咣’锤眼眶上了。 第二天,几无败绩的一中顶流(非褒义)梁弋周顶着右边熊猫眼上的学,一整天难得面无表情,看得人退避三舍。立马被教导主任拉去亲切关怀了,生怕他在校外惹出太大的祸事,到时候别再铁窗泪了。 崔钰立马笑得灿烂,态度拉满。 …… 可到了二十八岁的今天,她频频看表,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崔钰拔腿要走时,手机铃声冷不丁响了起来。 她闭了闭眼,等了好几声后,刚想接起来,对面又突然挂断了。 【6 号 3208。直接上来。】 她拿过笔,在名字那栏犹豫了一瞬。 往 6 单元走的路上,崔钰回了条短信做最后的努力。 想一想,为了人设不崩还补了条。 再无回音。 她等了几秒,耳朵悄悄贴在门上,突然升起一种复杂的希冀心态:不会真的在忙吧,如果是的话,两个人一起来开门,那再尴尬也尴尬不到哪儿去—— 她的头都还没来得及拔开!!! 她没有抬眼,脑子进入了全自动模式。 ——这高度。 ——男人的胸膛。 崔钰冷静地弹开一米远。 面前的人刚刚出浴,穿着藏蓝色的浴袍,领口敞着,腰带松松系在腰间,发梢还在滴水,水珠从脖滚滴落进锁骨、脖颈,最后滚进引人遐想的深处。修长的肌肉线条昭示着男人良好的锻炼习惯,腰线也乍然收出弧度,相当赏心悦目的倒三角骨架。 崔钰不想去分辨,奈何鼻子太好。 “来干嘛?” 崔钰恢复了正常语气:“应该是今天到的?我来取一下,跟案子有关。” 梁弋周走到餐台旁倒了杯水,流线型灯带如同金色水纹,淌了他一身。 “但收件人是我。” 崔钰镇定道。 梁弋周转身倚在餐台上,没骨头似的靠着,似笑非笑望着她,眼底却偏冷,语气轻飘飘的。 “她……误会了。” “我会跟她说清楚,以后绝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梁弋周挑起唇角,把玻璃杯不轻不重地放在大理石台上,发出‘砰’的尾音,像在代替人发出声响。一点冷淡的怒气忽然被激发出来。 崔钰咬了咬唇,只想赶紧走人,嘴上滑跪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看我现在混的还没您一半好呢,梁总,你看命运还是很平衡的。我回去反复想了,真是我的错,真的。” “……” 坦白说,如果谁要用刀尖抵着脑袋问出真的答案,她会说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