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芍叫来木桃:“把饭菜热了去给王爷摆上。”
其实饭菜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因为顾无惑没说不来用饭,所以都已经备下了。
外面重新摆饭,顾无惑却进到里面来,温芍听到声音,终于抬起头,疑惑道:“王爷已经用了饭了?”
“还没。”顾无惑扫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在做什么?”
温芍道:“兴城不比建京炎热,夜里更凉,这衣服本来是要让王爷带走的,但是方才才发现针脚松了,我补一补,就快好了。”
顾无惑听了,心下一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连神色也未曾改变,只是往前又走了两步。
“灯下伤眼,能穿便不用再补,我不讲究这些。”他道。
温芍点了点头,可手上却没停。
顾无惑又道:“明日一早我便要离开了,此后直到此战结束,我都不会再回来。”
温芍不由便想起白日里那些人说的话,她也想对顾无惑说点什么,但话到唇边,却忽然又说不出来了。
正自个儿踌躇着,木桃已经进来道:“王爷,饭都摆好了,赶紧趁热去吃。”
顾无惑稍留片刻,还是转身出去了,温芍又缝了几针,最后也放下,跟着出去了。
顾无惑已经开始用饭,她便坐到他身边。
饭菜都是温芍让厨房另做的,顾无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吃食,于是做的都是些清淡的,夜里用了也舒服些。
顾无惑喝了两口汤,问她:“过来一路上,你为何有些心神不宁?”
温芍一愣,因为秦太后让她做的事,她心慌意乱,自然又要百般掩饰,没想到还是被顾无惑看出来了。
“没什么,”她连忙道,“应该是赶路太累了。”
顾无惑向来不会逼人太甚,所以也就没有追问到底,既然她这么说,那么事实便是如此。
见他没有继续问下去,温芍剧烈跳动的心也慢慢平静下去。
这时木桃又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红漆托盘的仆妇,托盘上又有几道菜,木桃一一摆上了。
温芍看了一眼,见有一道火腿酸笋汤,便问:“已经有一道汤羹了,怎么又上了新的?”
木桃道:“方才王爷喝的是早就热着的,这道是新鲜做的,要更鲜香可口些。”
温芍停了也就没说什么,顾无惑道:“木桃,你们都出去罢。”
木桃等出去后把门带上,只听“吱呀”一声,霎时间里头与外头隔绝开来。
因为方才已经用过饭了,所以温芍也只是坐在一边陪陪他,并不想动筷子,然而干坐着也无聊,便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面前。
顾无惑用饭不算快也不算慢,放进口中的饭食总是恰到好处,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用饭时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听不见碗筷碰撞发出的声响,几乎不会让人意识到他在吃东西。
火腿酸笋汤正冒着热气,温芍闻着倒也觉得很香,便给顾无惑盛了一碗,顺便把方才他喝的那碗拿开,顾无惑扫了那碗汤一眼,继续吃他碗中的东西。
温芍开始盛第二碗,这道汤刚刚她用时没有,她虽然不饿,但图新鲜尝上一两口也好。
细腻的瓷质汤勺轻轻触碰到白瓷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细响,仿若钟磬遗韵。
随着泛着淡淡乳白色的汤汁倾入碗中,纤细修长的手指在一片氤氲之气中显得越发白皙透净,修剪圆润的指甲未涂蔻丹,却泛着微微的淡粉,温芍盛了小半碗汤,便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去。
她垂下眸子,往碗中稍稍吹散了一些热气,接着又舀起一勺汤汁,正要送入嘴中,而下一刻时,顾无惑的声音却兀地在她耳边响起:“别喝,有毒。”
他的语气浅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之事,而温芍听清楚之后却变了脸色,手指上的力道也一下子虚浮起来,眼见着汤匙便要从手中落下砸入那半碗火腿酸笋汤之中。
斜里有一只手伸过来,牢牢地攫住了温芍的腕子,而另一只手则在汤匙落下之前将其拿住。
目光交接在一起,温芍张了张嘴:“我……”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有人要害顾无惑,还是在她这里的动的手,她要怎么向他解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并不是那么问心无愧的。
他真的会信吗?
顾无惑放开她,温芍这才看见他拿了汤匙的手上已经沾染了油腻,便先他一步看不下去,拿出自己的帕子覆到他手上,又白着一张脸要去拿热水热巾子。
“你先坐下。”顾无惑轻声说完,又冲着温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温芍慢慢坐下,这时心绪也收拢了回来,她看了一眼外面,因有门窗阻隔,所以一点都看不清外面的人。
她定下心神,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是我,否则我自己方才也喝下去了。”
至于是谁,在这短短几息之间,其实温芍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范围,而此时坐在她面前的顾无惑,想必也已经想到了。
只是不知他有没有将她也一起算进去。
顾无惑一言不发,先是仔细把手上的汤水擦拭干净,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温芍却并没有放下心,她忽然有些着恼起来,咬了一下下唇,蹙起眉头:“你知道什么了?”
顾无惑看着她,没有再说话了。
半晌后,他才说道:“你不会害我。”
他甚至知道她让麦冬准备了一些朱砂,可仍相信她不会害他。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等温芍再说话,便提高了声音,仿佛是故意让门外的人听见似的,说道:“今日的菜不错。”
温芍手心的冷汗渐渐开始收回去,她也道:“若是不错便多进一些,否则上了战场便是想吃也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