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我的惩罚吗?”他悲痛的神情溢于言表,“孩子,你带着敌人的战马来到了自己的家园,你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们这些有罪之人吗?”慕椿淡淡道:“这里不是我的家园。”身后的玺暮走上前:“雅尔都将军,我乃珠兰国后之女,我的体内也流淌着篾兀真汗黄金家族的血,如果你愿意臣服我,我会赐你无上的荣耀与礼重。”雅尔都转头看向玺暮,愣怔着苦笑:“你和你的母亲那么像,可你的母亲是一个善良的人,你没有她的善良。”“善良的人是没有资格在这里活下去的。”慕椿道,“所以玉樽亡国了,而兴昔还活着。”雅尔都摘下头盔,失力一般坐在地上,身前身后,皆是硝烟弥漫的战场,男人的惨叫与女人的哭泣不绝于耳,他无奈地凝视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在她身上看到了兴昔的影子,仇恨就这样延续了下来,根本无法消解。“所以,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杀死兴昔吗?”“我不仅要杀了兴昔,还要夺回丹辽的土地。”“夺回,不,你这是夺走……”慕椿冷然抬眸:“兴昔根本不是篾兀真汗的血统,她屠杀了自己的父亲,逼死了自己同母异父的亲妹妹。”雅尔都错愕万分:“你说什么?”悲痛被巨大的惊愕掩盖,垂垂老矣的将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慕椿笑了笑:“兴昔并不是篾兀真的幼女,而是篾兀真的长女,是瑟觅腹中那个怀胎九月就生下来的,玉樽男子木兀的野种。”“你胡说——”雅尔都几乎是咆哮着冲了过来,苏郁见状上前,将慕椿挡在身后。“是大巫祝为了破除瑟觅生前的诅咒,将这两个孩子调换了。”聪明一世的篾兀真以为这样就可以破解玉樽圣女用生命立下的诅咒,可那个孩子早已亲眼见证了自己母亲的惨死,还要带着真相痛苦地活下去,日复一日地遭受折磨,“兴昔长大之后,与大巫祝联手给篾兀真下毒,在篾兀真中毒疯癫时亲手杀了他。”她为自己的父母报了仇,却没有想到,篾兀真临死之前交代的遗言,却正是要将汗位传给她。那时篾兀真已不记得珠兰与兴昔之间的真相,也不记得自己惨死的真凶,他只记得那个年纪稍大的女儿,和他钟爱的抢掠而来的女人那么像,所以他就将自己的汗位传给了那个孩子,真正的珠兰。雅尔都痛楚万分地抱着头,他明知道,到这个时候了,这个女子的话绝对不能信,那是诛心之语,是挑拨他与兴昔的恶言,可一幕幕重叠的真相却在诡异地穿插在他的记忆里。春水河畔的少年少女,被抢掠到汗庭的瑟觅,被他与大巫祝联合逼死的木兀,两个婴儿的啼哭,那相似却又迥异的姐妹两个……他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似是再也经受不住,可慕椿哪里会放过他,这些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如果篾兀真没有见色起意抢掠瑟觅,如果雅尔都与大巫祝没有逼杀木兀,那兴昔就不会在罪孽与仇恨的滋养下长大,变成一个扭曲的怪物,自己也不会因为仅仅是与瑟觅有那么几分的相似,就被她灭了整个哈兰真部后带走囚禁。她一辈子,原本是不必经历这些的——颠沛流离,亡命天涯,逃走,被抓,被毒打,泯灭了尊严,改名换姓,却还是逃不出去。都是这些人,是他们该死——于是她推开苏郁,用冷如严霜的神情注视着这个痛苦不堪的老人,“瑟觅才不会原谅你,长生天也不会,篾兀真……只怕要恨死你了!你用了三十年,到头来都只是把一个野种扶上汗位。雅尔都将军,你真是……好可笑啊……”“啊——”雅尔都看着身前火红一片,如同那一年哈兰真山谷的大火燃得正旺。得胜归来的兴昔还年轻,他只把她当成一个孩子,于是在她提出要带着哈兰真部那个小孩子时,他便带兵屠杀了整个哈兰真部——二十年过去了,那里依旧盛开着火红的浑忽花,却再没有一个人,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一座山谷。他其实犯了两次一样的错。只见雅尔都悲怆万分地捂住胸口,憋出了一口浓厚的污血,吐在了地上,溅在他那把弯刀上。刀光一闪,似乎让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众人只见他突然攥起那把弯刀,明晃晃地横了起来。苏郁连忙将慕椿扯到身后,便眼看着他刀横颈上,鲜血喷涌,如同雨幕般溅在苏郁的战甲上 。雅尔都死了,倒在血泊中的时候,眼都没能闭上。残阳倒映在他的眼中,如血一样的颜色,久久未能消去。慕椿觉得脏,直接命人割下他的头颅收好。玺暮带人处理着战场的后续,苏郁带着慕椿到一处临时搭建的帐子里更衣。慕椿替她解了战甲与衣袍,换了一件干净的,苏郁却道:“你也去换一件。”慕椿摇了摇头:“你挡住了,没溅在我身上。”说着就要走。苏郁将她拦住,禁锢在怀里,捧着她的脸,却被她苍白的脸色刺痛:“怕?”慕椿摇了摇头,闭上眼:“累。”“那就好好歇着。”苏郁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了起来,按在榻上,慕椿却忽然睁开眼,乌黑的眼中一片潮湿:“哈兰真以前,不是山谷。”“我在那里长大,我的名字也不是浑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