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领着慕椿进去,正好撞见,只得半尴不尬道:“寒兄。”苏寒拱了拱手:“郁公主。”这才松了摸那年轻官员的手。那年轻官员顺眉走到苏郁面前,作揖道:“公主,江南督粮道裘未量在二堂候见。”苏郁坐下,抬起茶盏,道:“叫他进来。”只见二堂后走出个服朱的中年官员,在两堂相接处行礼道:“臣江南督粮道裘未量见过公主王爷千岁。”苏郁啜着茶道:“进来吧。”“臣谢公主。”裘未量迈入正堂,抬眼一望苏郁的方向,随即就见着了苏郁身后侍立的慕椿,不禁眼露诧异之色,好在并未发作,依旧神情恭顺地走到苏郁面前。苏郁道:“裘大人一路风尘仆仆,劳苦了。”裘未量欠身:“臣不敢。”“坐吧。”裘未量拿捏着坐下,便听苏郁道:“如今市面上一斗米是个什么价钱。”裘未量如实道:“回公主,如今市价斗米三钱。”这倒与苏郁打听得无差,想来此事上,裘未量也不敢有所欺瞒,不禁缓和了一二神色,又道:“送往江南过来赈灾的粮食,还要几日能到?”裘未量道:“如今官仓里还有十万石,公主若要,臣即刻就能调度来。只是……余下的十万石粮食不大好办。”“整个江南的灾民得有二十万,光你这州司衙门外头就不知有多少,十万石……”苏郁冷笑道,“给那些储粮大户知会一声,叫他们将自己粮食按市价等着朝廷收购。”裘未量起身,拱手道:“臣请公主恕罪,臣早已下令本地存粮大户,要他们按市价平籴国库,谁知这些粮户们纷纷借口今年江南受灾粮食减收,都说……都说自己没有粮。”“荒唐——”苏郁冷笑,“他们没有粮?裘未量,你这个粮道的乌纱还想不想要了?”裘未量慌张跪下磕头谢罪,苏寒见状低声劝道,“这些年,他也算办事妥帖,约莫实在是差事不好办,不然……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到你这儿来推脱不是。”苏郁递了个眼色,随口道:“茶凉了。”话出了口,才发觉身后站着的不是她平素用惯了的暗卫,而是慕椿,一时便觉得不妙。谁料立在苏郁身后的慕椿立时就接了过去,走到茶桌前,先泼了那茶盏里残余的底儿,又烫了烫杯子,这才又慢慢倒了一杯。整个过程缓慢安静,苏郁听见裘未量的心都在扑通扑通地跳,忍不住暗自笑了笑。慕椿端着茶盏走回去时,苏郁接了过来,撇了撇茶沫,慢慢啜了一口。这期间,裘未量只得俯身跪在地上。七月时节,江南本就闷热得厉害,裘未量衣冠整齐,立时就热得满头大汗。堂外来来回回皆是下头小吏。苏郁眼见得裘未量的汗要滴落在地,这才放下茶盏,要了帕子来,慕椿只得将自己的帕子给她,苏郁拭了拭唇,慢悠悠地开口:“你起来吧。”裘未量如蒙大赦,却依旧低着头道:“臣该死。”苏郁将那帕子折了一折,顺手塞进袖中,冷笑道:“该死?你是该死,可要是你死了,我这粮无处可要,你就是死了也难赎你的罪。”裘未量又磕起头来,苏郁叹息一声,神色终于和缓一二:“起来吧,好生办你的差事,不然……你这脑袋,就别想在脖子上顶着了。”裘未量终得起身,垂首送了苏郁出门。逍遥王苏寒眼含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领着那年轻官员扬长而去。——————————————一时苏寒回了,解了官袍,只余一身素纨中衣,往榻上一坐,扯着那年轻官员的手摸了又摸。“看出来了?”苏寒道,“想问什么就问。”那年轻官员道:“裘未量到底也是五公主府上出来的故吏,若非筹粮实在艰难,想必不会开这个口。五公主所为……”“她这是在护着那裘粮道呢。”苏寒笑道,“不过也是在敲打他,叫他莫忘了谁才是他的主子……裘未量已做到了粮道,没两年就得调回京城,待郁公主一登基,还是要重用他的……敲打他也是为了他好。至于筹粮的事情,公主虽然放出了话,但她也会设法筹粮筹钱的,哪能真摘了裘未量的脑袋。”那年轻官员垂眸道:“人道五公主擅权术,多机谋,果然如此。”“她厉害着呢。”苏寒道,“将来她可是要当皇帝的人,不厉害哪成。”他长吁了口气,“要不说当皇帝是个苦哈哈的差事,哪有当个闲散办差王爷快活。”说着,又在那年轻官员的手上摸了摸,“怎么样,说带你来江南看看,如今我也带了,你可不能再疏远我了。”那年轻官员叹息道:“王爷觉得……这疏远吗?”“阿濯,你有没有见到公主身后那名女子?”那年轻官员颔首:“见到了,果真是好样貌,布衣荆钗难掩……”苏寒脸色一僵:“谢濯!谁叫你看她长什么模样了!”谢濯一愣:“那不然……应该看什么。”“她是苏渭府上的人。”苏寒若有所思道,“我起初觉得,是公主为了折辱她,才将她收在身旁做奴婢。只是今日一见,倒觉得她们两个……颇有些心意相通的意思在。”“公主若能收下此人,岂非有了助益?”苏寒笑了笑:“只怕公主她降不住这个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