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其中的慕椿无法感知琴声的剧变,但苏郁已然为之错愕。她注视着慕椿鬓间摇落的茉莉花串,柔弱得仿佛即将泯灭的生命,她刚想开口制止这如同厮杀一般的琴音,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崩断之声。慕椿愕然看着自己流血的指腹。苏郁握着她的手,低头一看,琴上七弦竟断了一根,弦上还沾着血色,点滴之间,就能让人想到方才的弹奏究竟有多么剧烈。回过神来的慕椿慌忙跪在地上:“奴婢该死……”苏郁把琴抱起,搁到架子上:“太久没拿出来,许是弦老了。不怪你,起来吧。”慕椿叹了口气。苏郁问:“这曲子听着怪耳生的,是什么名字?”慕椿摇了摇头:“市井俗曲,比不得公主所闻仙乐韶音,哪有什么名字。”“你这琴是谁教你的?都能和宫中乐师比较了。”“是奴婢家中一位长辈。”慕椿道,“我弹得并不好,他说,技艺精巧,是乐工该做的事情,我只要通,懂得乐理高雅之道便可,不必精。”“你这不叫精通,岂不是让不如你之人羞愧难当了。”苏郁笑道,“你这位长辈倒也有趣……”她忽然想起,慕椿落罪,只怕会牵连到家人,“他还在世吗?若因你受了牵连,我可以赦免他。”“不必了。”慕椿道,“我也不知他在哪里。”苏郁疑惑:“他不是你的长辈?如何会没有往来?你是怕我为难他?我苏郁还不会为难无辜之人。”“奴婢不敢。”慕椿道,“我少时顽劣,受不得管教,离家出走后,十年没有回过家,想来……他早就不在了。”苏郁有些失望,但她并未尽然相信慕椿之语,对于她的底细,苏郁还没有拿捏清楚。“行了……本就是叫你弹个琴,谁知倒惹你伤心了。”苏郁起身坐到案前,“起来吧,去把外头晾着的茶端来。”慕椿刚走出,就有侍女把茶端了上来,她隔着茶盏外壁试了试温度,大约是苏郁爱喝的,便端了进去。苏郁等茶水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紫苒一脚踹在慕椿膝弯,茶水瞬间洒了满地,慕椿忍着疼跪下:“奴婢无眼,请大人恕罪。”“掌嘴。”慕椿愣了愣,随即又将头低了下去:“求大人……”紫苒看都不想看她:“我让你自己掌嘴,滚一边儿跪着去打。”青玦叹了口气,上前道:“公主还在等着她的茶水,你别为难她。”紫苒本就方与白芨拌过嘴,恼得厉害,偏偏赶上有要事与苏郁禀告,谁想一进书房院子就看见了她,自然气不打一处来。“你也护着她?”紫苒皱起眉头,“白芨也护着她……你们都护着她!你们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阿苒。”青玦道,“公主在等茶水。”紫苒冷笑一声,抬足踢了踢慕椿的身子:“还在这儿装,赶紧起来,耽误了公主的茶水……”她目光一颤,按着慕椿的肩,低头看地上泼洒的茶水。茶水的香不知何时引来一排蚂蚁,然而,沾过茶水的蚂蚁突然都在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疯狂地来回爬着,然后成堆地倒在水里一动不动。紫苒敏锐的知觉忽然察觉到什么,立即拔下发间的银簪探入剩余的茶水中。凝视着发黑的簪身,紫苒遍体生寒,而后扬手一掌打在慕椿脸颊。————————————————慕椿跪在刑房中将近两个时辰,两个暗卫死死地盯着她,不准她有任何举动。趁此间隙,慕椿将事情前前后后地想了一遍,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那茶水的毒是谁下的之时,刑房的门突然开了,长久不见光的她忍不住闭上眼。苏郁领着青玦银伶与紫苒进来时,一眼就看见她瘦削颤抖的背,那样柔弱无辜的姿态,能装到如此真实,也就只有她了。苏郁拉了张椅子坐下,身后的紫苒将一些东西摆在慕椿的眼前,有那张字条,还有那枚瓷瓶。苏郁不辨喜怒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脸颊肿了起来,白皙而轻薄的面皮上透着血色,唇角还在流血,看上去仿佛一朵饱受摧残的花:“你是聪明人,不想受罪,就都招了吧。”慕椿摇了摇头:“奴婢没有……”苏郁叹了口气,递了个眼色,紫苒会意,将那张字条摊开给她看:“这是那个侍女秋官给你的,是也不是?”“奴婢不知她的名姓,但……此物确实是一个侍女给奴婢的。”“她是如何给你的?”“她……撞了奴婢一下,将东西藏在奴婢换洗的衣裳里。”慕椿知道,此刻她唯有把知道的全都如实说出来,才能最大程度地免去自己的嫌疑。“那这瓶毒药呢?我已经查验过,这瓶药与公主茶水里的毒,是一样的。”慕椿注视着那枚瓷瓶:“她曾经给过奴婢一瓶毒药,要奴婢给公主下毒……但是奴婢没有收,是以……奴婢也不知,为何公主的茶水中会有毒……”“你胡说。”紫苒呵斥一声,“这是我在你房中发现的,在场所有人都能作证。”慕椿依旧很诚恳地否认:“我没有答应她,可以找她来与我对质。”“你明知秋官已死,还想为自己开脱?”慕椿一怔:“她死了?”她拧着眉头,隐约觉得不妙,秋官一死便失了人证,所有的物证又都指向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