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弘甫入耦园内室,便觉寒意沁骨。他下意识走向桌边欲取茶盏,蓦然察觉苏婉惯用的茶盏已不在了,案头亦无她常翻的诗集,连窗棂上悬着的五色丝绦都拆得干干净净。 萧允弘缓步上前,拾起绢帕,指腹摩挲着细腻的兰草纹理,恍惚又见灯下她含羞浅笑的模样。 她给他留下了这个,如今物在人去,记忆凝成剜心的薄刃。 “大人,炭盆……”小厮在门外禀报,被萧允弘不耐烦地喝退,他想守着这将散未散的残息,生怕被炭火炙去。 萧允弘未曾更衣,坐在床沿,瞧见月光从万字纹窗棂斜切进来,映着妆台明镜,却无美人对镜理发的身影。 成婚之初,他视苏婉为不得不纳的摆设,后来肌肤相亲,始生占有之欲,他对她多有渴望,情到浓处时亦不乏讨好。 然每欲沉溺,理智便筑起高墙,他下意识拒绝交付信任,不许自己放下防备。 “轻家室,疏妻道。” 他自幼在军中长大,生死看惯,家族荣辱、排兵布阵皆在心头,却从未习得如何去爱…… 更何况,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 他不了解她,就如同他根本不知为何这绢帕上绣的是兰草,而非腊梅,遑论触及真心。 他以为她会有些不舍的,毕竟她也曾用心维系他们的关系。 京中积雪渐化,镇国公府内,萧允弘高烧不退,昏迷已有叁日。 医师把完脉,拱手回禀:“世子爷寒气入骨,又兼焦思抑郁,致使气血不畅,烧势便迟迟不退……” 程舒仪在一旁不停宽慰陆氏,萧云澜绞着帕子立在屏风旁,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萧云澜怔了怔,眼神一动,转头问一旁的管事:“可有人去苏府递个信?” 萧云澜冷哼一声,扭头便往外走。 父亲仍在为诬告案的余波奔走斡旋,并已向皇帝呈奏和离一事。律法虽无严令约束,圣上亦未多作干涉,只淡淡叹作可惜。 苏婉以为自己会心烦意乱,毕竟感情一朝断裂,该是痛苦的。 唯偶尔静坐时,会怔怔望着檐角融雪,恍惚又见那人雪中长跪的身影。 迎夏匆匆入屋时,苏婉正倚在榻上小憩,见她着急忙慌道:“小姐,听闻所世子爷病得极重……自回去后,便昏着未醒,萧姑娘已至府中,说要请你过去一趟。” 苏婉起身迎她,眉心微蹙:“如何会病的这样重?” 她言罢,还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抬袖去擦:“嫂嫂,我知你不是铁石心肠,怎会看都不来看上一眼?大哥要是死了” 她与萧允弘已然决裂,按理说,他的生死不该再与她相干。但那夜……自己一时气头上,任由他跪着,若他真病重不治……苏婉忽觉过意不去。 苏婉叹了口气,道:“把披风取来。” “柳姑娘可真是细心,一夜未眠,守着汤药不说,还耐心喂药。” 苏婉脚步一顿,眼神骤冷。 萧云澜一听,心中警铃大作,立马冷喝道:“你们两个小妮子,尽会胡言乱语!那柳如霜何时在大哥近前照顾? 那两个丫鬟吓得连连告罪,只言自己也是道听途说。 苏婉压下心头莫名翻涌的情绪,淡淡道:“妹妹不必解释。我还是不去罢,他即有人照料,我去了也无甚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