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苏婉从睡梦中醒来,转头望向身侧,却发现萧允弘已不在,心中略有些怔然。 今日是归宁之日,礼数自当隆重。 头上梳坠马髻,以金凤钗作簪,左右饰珠花点翠,耳垂悬一对赤玉耳珰,衬得她面如芙蕖初露,娇艳而不失端庄。 萧允弘见苏婉装束妥帖,点头道:“时辰不早了,走吧。” 正午时分,苏家大门前人影攒动。苏明谕早同林玉柔,及一众亲族站在门口相迎。见马车停下,苏明谕率先迎上前,满面笑容道:“允弘贤婿,劳累一路,总算到了。” 林氏一把拉过苏婉,细细端详了她一番,见她眉眼淡然,衣饰端庄,唇角挂着一丝安心的笑:“都好都好,快里边请罢。” 苏婉与萧允弘虽并未表现出多亲密,但也礼数周全,偶有应答,倒也不露破绽。 苏婉闻言顿时有些语塞,眼神闪躲,低头沉默不语。 苏婉被问得面颊通红,只好将前一夜两人争执的事情说了个大概,最后低声道:“……是我理亏,不该顶撞将军。” 苏婉羞红着脸低声应下,心中却仍有些复杂。 萧允弘迈步入内,未及坐下,便冷笑一声,开口道:“苏大人倒也辛苦,处处煞费苦心。援军迟缓、粮草调换,屡屡刁难,倒叫我父帅一军陷入绝境。如今战败边疆不安,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大人以为,这样的局势,对您有何益处?” 可我不过一介臣子,受命行事,世子却将诸般罪责悉数归于我身上,这话岂非有失公允?” 苏明谕闻言却无丝毫慌乱,反而微微一笑,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放下后淡然道:“世子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以为,这些事本官会畏惧? 朝中许多决策,又岂是臣等能一力定夺,老夫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再者,即便如此,终究不足以在短短数日内改变整个战局。” 苏明谕所言虽充满推脱与敷衍,但有些话,却似一根刺般扎进他的思绪。纵是断粮、无援,父帅亦有过险中求胜的战绩,岂能如此不堪?战场之上的巨变,必有更深的隐情。 萧允弘眼神一寒,手握成拳,眼中多了一抹轻蔑之意,他缓缓站起身,片刻后道:“苏大人好一番推卸之辞,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萧允弘一落,未待苏明谕回应,已拂袖而去,留下书房内的檀香未散,书案后的苏明谕神色复杂。 接近黄昏时,萧允弘与苏婉辞别苏家,乘车返回镇国公府。一路上,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程舒仪时常过来,语气温和,却不失条理地教她打理府中事宜。府中账册、人手安排、节庆祭礼等杂事繁多,苏婉忙得团团转,偶有闲暇,便回耦院整理自己的嫁妆。苏家陪嫁之物数量众多,单是确认件数和账目便耗去了不少时间。 萧允弘却是另一副光景。他每日清晨便离府而去,身影利落如风,言语却寥寥。 两人虽同住一院,晚上萧允弘回得极迟,常带着一身寒露与疲惫。苏婉唤迎夏烧水备浴,自己却早早歇下了。两人一床而眠,夜色如水,言语却稀少,倒像是彼此客套的陌生人。 萧允弘已换上一身黑底红纹的绢甲,胸前刻绘飞龙纹饰,腰佩长刀,目光如炬,即刻便要启程返回渭南军营。 萧允弘见她等在门前,脚步略一顿,目光稍稍柔和。他走上前,微微颔首道:“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萧允弘点头,却未多言。他翻身上马,勒马回眸看了她一眼,似欲开口,终究只一拱手:“府中诸事辛苦。” 待到回屋,迎春递上热茶,苏婉才缓缓坐下,盯着杯中氤氲的雾气发了一会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