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昭明见薛闻过来之时便想要接过她手里托盘,被薛闻别过身拒绝了,脸上喜怒于形的闷闷不乐。
薛闻自己将托盘内带来的茶点放置在每个人面前,对着眼前这位老人的热切也只略微点了个头。
一旁的乔承东不解其意,只以为是她不认识,便赶紧站起身来解释道:薛姑娘,你可知晓这是谁?
这可是齐国公之子,当朝吏部尚书、太子太师,京兆郑家如今的当家人
见过郑公。
薛闻平静的坐下,跟在她身后的姜遥早就悄悄离开,视线落在石桌上,被乔承东焦急介绍的老人郑云起拥有一双不合乎他表面平静的手。
这双手干枯、细长、骨节突出,存在感极强。
她没有见过这位老者,但京兆郑家在诸多世家之中皆由影子,更何况上辈子,她的婆母、沈今川的那位嫡母郑丽珍,便是眼前之人的女儿。
而她的嫡母,一项以出身京兆郑家为豪的郑丽琪,要称他一声族叔。
薛闻直到现在才能见到这位面色和煦、手腕铁血的掌门人,但实际上,她从前的生活一直笼罩在他掌控的暗影之下。
但这位长者,在父亲齐国公离世之后,未曾接任族长,依旧称为宗子,连世袭国公之位都上奏告罪,认自己无父亲之能,不配继承爵位。
虽然那时候薛闻还是蒙昧孩童,但现在觉得当时定有勋贵之家骂郑云起不是东西。
但后来的结果,让这位老人不仅因为在永昶帝继位之时有远见,让自己加官进爵,加封太师、同中书门下三品。
为郑家寻到一位可继续保五十年荣耀的继承者,还将京兆郑家的名望推到最高处。
薛闻上辈子快要结束时,郑云起本人早就随着秦昭明的对世家的举措而急流勇退,但他的后继者还在,他的嫡系未曾伤筋动骨。
交出来的东西,甚至是自愿。
京兆郑家经历了一个王朝的颠沛,重新成为第一世家。
面对这样一个人,薛闻虽然表面平静,但神态上倒是十分紧绷,颇有一种课业交由师傅验收的紧张。
惹得一旁的秦昭明从暗戳戳的不满,到直接用完好无损的那双手拉住她的手。
这一次薛闻没有躲开。
让他神色稍霁,转而尝了一下薛闻带过来的糕点,是寻常东宫白案做出的口味,却格外的甜,正好让他欣喜的甜。
她心里有他。
于是本是占有欲、宣誓主权的手变成了交织在一起的缠绵悱恻,变成了支撑薛闻自信的力量。
在秦昭明看来,权力滋生地位,力量滋生权力。
在皇室子嗣中无人能够比拟他的存在之时,郑云起就不可能放过一个聪明的、有数的、一视同仁的帝王,而去追随有外戚把持,脑子都还没有发育健全的皇子。
世家流传多年,全然是因为知识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也正是因为这些少数人把持着财产、特权,世家才能流传千年。
郑云起没有说话,他含笑看着眼前这个还有些稚嫩的小辈,甚至神色上给予鼓励,因为他本就不是拘泥于祖宗家法之人,甚至郑家上一任族长也不是。
前朝末期皇帝开始压制世家,首当其冲的便是京兆郑家,而京兆郑家扭头第一个分家,宗子郑云起和书籍全部出现在当时还只是叛臣的太祖皇帝麾下。
可偏偏郑家在事成之后,不嫁女不尚公主,连爵位都不要,低调的不像从前的京兆郑家。
殿下当初主持的第一届科举已失败告终,但同样给把持着地位的世家和想要把持地位的勋贵们敲响警钟地位并非无可代替,有个即将诞生的帝王正在虎视眈眈。
是,薛姑娘所说不错。
但我想,殿下和您早就准备好了如何让天下士人彻底明白,世家并非无可代替的筹码。薛闻眼波流转,任谁见了都会认为这人一定是个位高权重的美人儿。
她映着阳光,忽视着乔承东的惊讶和掌心越发增大的力道,缓缓说出最后三个字:印、刷、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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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闻出身勋贵之家,她家不算渊源流长的世家,却也存在许久。
王朝末期能够转移风向的富商,从某种程度上就已经说明她家并非普通人,只不过较寒门少了底蕴多了钱财,较世家少的更多。
但无可否认,不论是她家祖上,还是现在和世家十分热切的薛侯,都并非普通人。
她从小读的书是一板一眼印出来的,她用的纸张是雪白无暇,甚至年节赐下时还能看见兄弟们用的纸张内有着暗纹。
在薛闻离开家以前,她一直认为这是正常的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