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离掩着杯盖，美目半抬，借着漫不经心扫视全场的动作，悄悄窥他一眼。 赫仙……太好玩了，她也在看他。一眼瞥过去的神态还那样明显。 二师姐寒一枝，今天穿了最喜欢的衣服。每当大节庆时，她就爱拿出这种鹅黄滚青的蓬松小裙子来穿。她缩在座位里两手紧握，似乎有点畏怯。 三师兄……哥哥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春离的视线扫到他时，他正巧把眼睛转过来，与她对上视线。莫家是富商，他一身行头自然也气派，金银玉石从头挂到脚，坐在那儿不动都有熠熠光辉。春离一瞬就“不经意地”把目光和他错开了。 春离赶紧再看向四师兄夏夜……算了吧。那人正摇着一把白骨折扇，嬉皮笑脸地盯着她。 “……此次比武，正为：以道正心，以武炼志。 师父讲完了那番“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宏论，台下弟子配合地山呼遵命，颇有气势。随后，师父又介绍比武流程。 “第二会场于大殿前的擂台，诚邀各宗贵客，以武会友……” “至于，第三会场——”师父顿了一下。 春离凝神听着那话——唉，果然还是要和他们打啊。 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嫡系比武关乎宗门密事，故设于禁地，闭门较技。此亦为天留宗自祖师开山以来，传承不变的秘仪之一。” “虽为试炼，但上古禁地凶险异常，不便请诸位到场亲观。嫡系比武将由宗主和本座亲自审定，与其他会场分立独表，待大会末尾统一公布结果。届时，亦会向各位远道而来的道友献上试炼影像以供观赏……” 声浪悠悠，摇动着春离那颗惊惶的心——她原以为，只要努努力打过几个外门弟子，与师兄师姐对战的时候随便过几招再认输就好，如此也不算太难看……可是嫡系专设的比武是什么？！凶险的禁地又是什么？ 春离想临阵脱逃的心思一瞬就被掐断了。 她曾是无畏无惧的人。近来为了那个依存于她的生命，她开始变得瞻前顾后、开始害怕受伤。嫡系比武会是一场无妄之灾吗？上次在比武大会上受伤的记忆，让她腹中绞绞幻痛。 可两个月大的胎儿，怎能受得任何伤害…… 只可惜，寒一枝坐在女弟子这列的第二位，春离坐第四，中间隔着人，说不上悄悄话。 春离急于打听，虽与丽天娇怜私下里不熟，此时也别无他选。她稍掩唇角，试探着向丽天搭话：“三师姐……” “为何要这样分场次？禁地里的试炼是什么样的？”春离用轻轻的气音问她。 显然她不愿多聊，已读乱回。 “只有我们九人去禁地，最后能夺魁的只有一人，并无其他名次。” “……一会儿就去了。” “领奖励吧。” “赫仙、施行辉、寒一枝、林应愁、莫惜风、丽天娇怜、夏夜、莫春离……”随着点名声，位列天留宗核心的弟子们一齐起身，各怀心思地走向殿中，站作两列。 “在。”江以明行至师父身侧听候吩咐。 “是。” 丽天追旭那小老儿倒是神色自若，只一挥袖，留在殿内的三名长老已默契上前，各自手执法器，就在大殿之上，开始布阵。 在春离的印象中，大殿往后是掌门和长老之类的老辈子居住办公的地方，说是禁止弟子擅入，可实话实说，她哪有兴趣溜进去偷窥几个皮肉都松了的臭老头。 看那三个长老面向仪门念咒，春离不得不往门后想。： 再往后越过山头，是一片界限不太分明的群山。也被直接称作“后山”。 藏经阁和藏宝阁，各有不许弟子进入的楼层。 “仙儿……”师父又招呼赫仙道，“禁地之中无人监管，你要作为弟妹之榜样，同门之间，切勿闹出格来……”语气压低了下去。 春离听了又暗暗想笑。赫仙的脾性她更清楚：被师父训得正生气呢——可一转念春离又笑不出来了：师父怕不是在告诫赫仙不要趁师长不在就弄出人命来。 那一丝玩笑的心思立即散去了，春离只觉得背后发冷。 思绪回到眼前，长老们正在仪门前施法，无论所谓“禁地”到底指哪里，这扇仪门看起来就是入口所在了。 春离此时无比懊恼自己不擅丹青又不学无术，总觉得那仪门的样子让她有所触动，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往常只觉得那石门的纹路抽象，今日细看，倒觉得像镇邪图。” 男女第一站成两列，他原该在春离的斜前方。现在他倒和夏夜换了个位置，站在春离身边，堂而皇之地牵住她的手—— 夏夜正在原属于莫惜风的位次上，扭过头来笑得揶揄又奚落。他的视线飞快地从春离的脸上和被握住的手上跳来跳去，无言地谴责着这不检点的接触。 不容忽略的轰隆声却在此时响起，宏伟的仪门已然洞开，向世人揭开一直遮掩的神秘面纱。一缕浑浊的雾气从扩大的门缝中渗出。 长老们带领本宗的嫡系弟子朝仪门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