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乃边境城池——”
“没错,长城失守了。”即墨兰拢起手,看向庭院上方,厚重沉闷的乌云,“天要变了。”
咔——
似乎要响召什么一样,苍穹闪过一道白光。
文德殿上,两座青铜多盏烛台闪着澄黄的暖光,依旧没能将唐匡民阴暗的脸色提亮半分。
“报——”
噩耗接二连三,砸着斥候的后脚跟摔进大殿里头。
“平州、平州已被彻底夺下。”
“报——”
“定远将军被困长城外,已、已殉国。”
“报——”
“靺鞨人已向京师进发,王侍郎死守渔阳,请陛下尽快派出援军。”
唐匡民坐在龙椅上,神色愈发难看,拳头捏得咯咯响。
旁边的殿头官听着都觉得背后冷汗直冒。
群臣更是安静,呼吸都不敢放重,唯恐被龙椅上的天子注意到,点名出列议事,却没有好话可以应对。
他们垂下的脸色亦是铁青,难看得像是江南梅雨天时的阴暗墙角。
身上骨节隐隐有些发软,唐匡民撑着龙椅站起来好几次,都失力跌落回去,这个正值壮年的天子,似乎一下子颓败成垂垂老者,连站立都站立不稳。
陈德赶紧弯腰把人扶起,却被对方推开,硬撑着站起来。
然而。
他身影摇晃几下,最终还是没能站稳,将一旁的烛台都撞倒了。
嘭——
一声闷响,青铜烛台倒地,蜡烛滚落一地,将一旁帐幔和地上毯子点燃,熊熊燃烧起来。
“陛下!”
火势燃烧起来,就在唐匡民面前窜高。
他的脸在火光中变得苍白起来,好似被谁丢在风雨中冲刷过好几遍一样,完全失去颜色。
文德殿需要扑火,得乱一阵,君臣只能移步垂拱殿议事。
“诸卿以为,接下来该当如何?”
气氛一时沉默。
唐匡民眼神扫过静若鹌鹑,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目光的群臣,心中一片寒凉。
“诸卿……难道都无人举荐?”
他大乾泱泱大国,莫非连一二有胆气的武将都无!
傅侍中出列,垂首道:“军兵诸事,尽归枢密院与兵部,陛下不妨让李尚书和张枢密使拿个主意。”
李尚书和张枢密使:“?”
烫手山芋,就这样丢过来了??
李尚书活到这把岁数,有些事情也看得明白,就算他把话如实说来,圣上恐怕也不会听他所言。
可国难在前,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赌一把:“回陛下,兵部与枢密院虽掌控住军中诸事,然大乾十年无战事,军需又——”出了那样的问题,“想要派出援军,恐怕很难。”
见对方犹豫,唐匡民赶紧道:“李卿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唯有将河东道、河南道驻军召来,才有一线生机。”李尚书便如实道,“两道驻军,调动十万左右,应当不成问题。”
“河南道调不得。”也有人反驳,“万一靺鞨留有后手,从登州而上,东向沿海一带岂不是危险了。”
调河南道驻军的话,与拆东墙补西墙有何区别呢。
“生死攸关之际,最重要的便是保住京师,以中原诸地为腹心,如此才能保住整个大乾。”
就算靺鞨登岸,霸占沿海一带,也不会长久。
他们没有办法在他们大乾的地方,和他们打长久战。
对方来势汹汹,一举侵占营州以后,不做任何休整生息之事,反而继续进犯平州,便能看出对方的迫切来。
若是将战线拉长,反倒有利大乾。
李尚书放言:“莫说是调动河南道,就算是将剑南道驻军调来,也是使得的。”
一听“剑南道”三个字,唐匡民乱成一团的脑子,就像是被冷水泼醒一样,猛地一个激灵起来。
“剑南道决不可动。”
他的手,紧紧扣在椅子扶手上,青筋一突一突跳动着,显露出他的极力压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