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更夫敲响戌时的梆子,他突然抓起案上占卜用的蓍草,在酒液中浸出奇异的卦象。
"去稷下学宫旧址。"他甩掉蓍草上的血珠,那些暗红液体竟在桌面勾勒出黄河故道的地图,"既然他们要借诸子百家的气运,我们就用管仲的盐铁策来破这个局。"
周墨羽为他系紧披风时,发现他后颈浮现出与溶洞里相似的甲骨文倒计时。
她将惊呼咽回喉咙,只是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月光穿过窗棂的瞬间,她看见两人交叠的影子里,有星图在缓缓旋转。
青铜灯树在墨术学院中庭次第点亮时,贾墨剑将最后一坛齐地春酒拍开封泥。
酒香混着机关鸢尾翼残留的焦糊味,在七十二贤者雕像间蜿蜒流淌。
路墨香带着弟子们穿梭席间,素色深衣襟口的螭纹竟是用淬毒银线绣成,随步履起伏泛着幽蓝光泽。
"楚地商队送来三十车青檀木,说是抵去年那批连弩的尾款。"娄墨行将竹简铺在石案上,指尖划过某处突然顿住,"这印鉴不对——"他沾着酒水在简牍边缘画出放大十倍的纹样,"云纹里藏着龟甲裂纹,是阴阳家的占卜手法。"
陆墨渊接过竹简对着月光旋转,那些裂纹突然投射在地面,形成与溶洞中相似的甲骨文倒计时。
周墨羽的机关鸢恰巧掠过光影,木制喙尖精准衔住即将消散的"亥"字,在场墨者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好一招投石问路。"韦墨书突然摔碎陶盏,锋利的碎片在掌心跳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楚商领队耳后有墨市见过的饕餮刺青。"他蘸着酒水画出的图案,竟与那日酒肆铜珠所组完全吻合。
欢呼声从西侧藏书阁炸开,盖过了这段插曲。
十八名墨家少年扛着新制的攻城云梯模型撞进庭院,榫卯咬合的声响竟暗合《墨子·备城门》的韵律。
丘墨画挥动彩绸跃上灯树,泼墨绘制的《非攻长卷》从梁上垂落,画卷里竟然藏着用蜜蜡封存的各国盟书。
"齐墨送来五十车海盐,说是要践行管仲的'官山海'。"贾墨剑用剑尖挑开蜜蜡,盐粒洒在盟书上竟显出魏国边境的舆图,"他们在淇水关囤积的青铜,足够铸造三百架转射机。"
陆墨渊的指尖抚过舆图,墨线突然从袖中激射而出,在盐粒间织成咸阳周边的星象图。
当紫微垣对应的位置与淇水关重合时,所有墨线同时迸发蓝光,在空中凝成虎符的虚影。
"成了!"娄墨行挥动量天尺击打地面,藏在庭院地下的水利机关轰然启动。
混着青檀香的水雾漫过席案,将星象图烙印在每个墨者的深衣下摆。
周墨羽的玉组佩突然发出清鸣,佩件碰撞间将虎符虚影拓印在《非攻长卷》之上。
欢呼声震得梁柱上的尘屑簌簌掉落,却有一片雪花般的灰烬飘进陆墨渊的酒盏。
他抬头望向墨色苍穹,发现那不是灰尘——成千上万只青铜材质的纸鸢正在学院上空盘旋,翅翼振动的频率与溶洞汞液流动完全一致。
"阿羽。"陆墨渊突然攥住周墨羽的手腕,借斟酒动作在她掌心写下"二十八宿倒悬"。
周墨羽反手扣住他的脉搏,指腹触到后颈皮肤下蠕动的甲骨文时,瞳孔猛地收缩——那些倒计时符号正在渗入督脉。
欢呼的人群突然安静,墨家少年们制作的孔明灯恰好升到最高点。
暖黄火光里,每盏灯都映出不同的星图,而当所有光影重叠在学院正殿时,竟在屋脊上投射出完整的河洛图书。
"快看地砖!"路墨香突然踉跄后退。
她腰间的玉组佩不知何时碎了三枚,玛瑙珠子滚落处,地砖缝隙渗出银色的液态汞。
这些水银自动汇聚成咸阳周边的山川脉络,而代表墨术学院的位置,赫然浮现出梵文与墨家密密嵌套的印记。
陆墨渊的蓍草筒突然炸裂,五十根蓍草插入地面组成震卦。
他弯腰拾取时,发现草茎间缠着半截朱砂绘制的纸人手臂——正是那日酒肆刺客消散后残留的材质。
更夫的梆子声从三条街外传来,子时的寒风卷着沙尘扑灭半数灯火。
在明灭交替的瞬间,周墨羽看见陆墨渊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七重,每道影子的指尖都缠绕着不同颜色的星辉。
而最高的那重影子里,隐约有戴着帝王冠冕的轮廓正在转身。喜欢楚汉墨影请大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