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零七章 明光湮灭萧景琰从门内出来,梅长苏也跟在后面,外面寒风阵阵,却没有一个人感受到自然界的威力——对于他们来说,有其他的更大的危险在暗处蠢蠢欲动,顷刻间就能咬断他们的脖子。
“梅宗主先回去吧,外面冷。”萧景琰淡淡开口。他也无法理解自己刚才为什么就在梅长苏面前落泪了,明明不会啊。明明只有在最爱的人面前才会潺潺落下的泪,就这样被梅长苏看到了自己的脆弱。
“我还是守着殿下吧。”梅长苏不动,他看不见萧景琰的面容,却依旧能感知他的悲伤,“殿下若是伤心,在我这里哭也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萧景琰想这样吼出声,却只能抓紧自己的拳头,愤然地给了身边的树一拳,梅长苏呆在树下。被清晨的雪水淋浇了一身,透过斗篷,寒气侵蚀了他的身体,他浑然不觉。
两个人在此站了良久,萧景琰无意间回头看到梅长苏的脸色,惊觉自己的任性,他想开口让梅长苏进去,可看对方的神情也能知道同是不服输的人。
最终,萧景琰还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回到了屋内。梅长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浅笑了一下,也匆匆地跟进去了。
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自从萧景琰恢复了那么一点点理智,梅长苏就躺在床上下不来了。他的屋子被柴火烧得暖呼呼的,每天都有书信送往迎来,萧景琰前去探望过他好几次,但两个人都默契地不提柏玥的事情。
牵念似乎一下子一分为二,萧景琰相思他的相思,梅长苏担心他的担心。
可总有那么一两个时刻,双目相对,肢体不经意间的触碰,都让对方感受到来自灵魂的颤动——他们都在害怕,害怕时间的消失,害怕人的消失。
萧景琰不断的想着玥儿,想着第一次见到她,第二次见到她,第三次见到她……每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在甚至在心中偷偷地编号,砸婚前他能见到她多少次,她有时候是笑着的,有时候则很落寞,她知道该怎么样鼓励他,也知道该怎么打击他。
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了啊。
景琰你来了?
梅长苏恍然间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江左盟在江湖上死了弟兄,去报丧的人说话说的不得当,差点害的留下的孤儿寡母自决于梁上,小玥在一边听得十分愤慨,摇着头道:“我知道在西域的某个国家里,若是有人死了,报丧的人就会取下头上的帽子,像这样行一个礼。”她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虽然看起来很彬彬有礼,却从没有在其他人那里见到过。
萧景琰机械地回头,他觉得自己已经半失明了,眼前的一切都那样的模糊和失望。誉王深蓝色的背影在前头一直晃来晃去,然后再是父皇的玄黑,母妃的梨白,皇奶奶床上的青灰色……
萧景琰抬头看了一下,上面似乎是玥儿含笑朝自己招手的画面。
皇奶奶!
没事就好啊。
誉王神秘而扭曲地笑了一下,似乎忽然就转开了话题:“你知道……小玥已经死掉了吗?”
可这次,萧景琰紧绷着自己的情绪,在马上面无表情地前进。他深怕慢了一秒,他深怕自己不够努力。
耳边似乎有很多的声音,叫嚷着的,欢笑着的,不悦的,伤心的,一点点灌进萧景琰的耳朵里。全部混杂在一起。他捂着心口,跪在地上,头还是扬在那里,可是眼睛却已经没有了光。
可蔺晨觉得这样行礼别致有趣,问过柏玥好几回。柏玥演示地不耐烦,气呼呼地道:“你那么积极的学,也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这个礼节的意思,你学会了是想向我报长苏哥哥的丧,还是向长苏哥哥报我的丧啊?”
虽然最后他和蔺晨还是没有采纳她的建议——他们觉得这个礼是在是怪异,如果没有长久的约定俗成,很难在盟里推广。
“哈哈哈。”誉王低声笑了一下,他拽了拽萧景琰的衣袖,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同情和嘲笑,“留着点眼泪回去哭吧。看来,我们谁都没能得到她,你说是不是啊?”
在马上驰骋的时候,是能哭的。萧景琰以前就这样祭奠小殊,好马识途,他便只管在上面流泪。那些男儿滚烫的泪珠落在自己的盔甲上,就像是一遍遍地洗去尘埃的清水。
什么!萧景琰立刻暴起,死死地抓住誉王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提起来,誉王悠闲地把他的手打开,自己则稳稳地落在地上:“萧景琰,你看我是不是刚哭过呢?”
战英和方忍都劝他要冷静,可她他又怎么冷静的下来!梅长苏言明皇奶奶重病只是她救他的一个幌子,可萧景琰仍是觉得心惊。
皇奶奶没事吗?
是不是还有人在叫玥儿?他的玥儿?很多人叫着她小玥,明明是只有自己在叫着她玥儿的呀!那是自己的声音?还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