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借着廊州扫墓,毅然赶赴梅岭,在雪堆里把小主人挖了出来,一碗一碗地用血供养;她便有勇气把身边唯一一个可用的人——展眉,送到长公主身边,给她寄一封小小的信。
十三先生闭着眼睛,缓缓点了点,似乎就这样睡着了。梅长苏在他的床前停驻了一会,似乎在思考什么,等外面的光全部都消散,他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母亲呢?母亲是庭院里的百合,没有受过风雨,没有肩抗过伤害,而现在默默无闻地在这里住了四年,一言不发,一门不出,一人不见。
直到长公主的事情出来,一开始大家都会被长公主还活着的消息吓懵,从而不注意其中的细节。可在病床上缠绵的他和心思敏捷的小主子都想到了:对于当时的情况来说,小玥凭什么认小主子一定会活下来?若是只是拿这个作为长公主的活下去的动力,她凭什么认定长公主会为了这样的话甘愿活下来?
梅长苏微微而笑:“就一会,我相信飞流能很快把采过来的,我就坐在这石头上等你,一步也不动。”
梅长苏见飞流离开,才把自己的手拿出来,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梅长苏从袖子中掏出素白的手绢,轻轻擦拭。坐了一会,又摸了摸头顶上的汗。微风轻过,还带来一阵舒爽。
他之前送孤山移植了一株百合回林府,母亲虽然很喜欢,但第二天就差人种回到孤山了。他永远记得,在庭院百合的簇拥下,母亲一身高华的紫色,显得贵气逼人:“小殊,有些东西,你这样喜欢反而是害了他们。”
当他在茅屋的门口站定,当他举手敲门,当他用梅长苏的口吻第一次朝母亲打招呼,双目泪流,就像是擦也擦不完的权势,湿了他的衣襟,湿了母亲的——手。
因为她一个人,晋阳长公主和赤焰军的少帅林殊都活下来了……这是多么可怕的能力。
小玥有问题吗?
等飞流捧着一大把野百合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神色平常了:“飞流。我再叮嘱你一遍,今天我们要去见长苏哥哥的母亲,这些就是送给她的。长苏哥哥很久没有和她见面了,有好多话想说,你要负责不让任何人靠近这件屋子,明白吗?”
不需要言语,不需要解释,晋阳一眼就认出了站在自家门口哭的这个少年。她的小殊!是她的小殊,赶紧抱抱小殊,赶紧把小殊拉进屋,赶紧把他手上拿着的给搁在桌子上,赶紧给小殊擦擦泪——母子相见,好事!好事!
晋阳一边拂着他的背,一边道:“是小孩子……是小孩子。”
她……不仅非常了解小主人,也很了解这个世界。在祁王还光明于世的时候,她就看清楚了繁背后的重重危机,并为之做了最好的准备。当灾难来临时,她一点也没有寄托于求情和谏言的力量,而是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只有悄悄地,才能救人。
金殿的那场戏里,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小玥在庆国公府成长出来的戾气——他之前的担心似乎都有了解释,小玥不是没有阴暗面,而是她的阴暗面都是对着她所恨的人。
半夜的时候,梅长苏乔装成去孤山探险的旅客,带着飞流一个人上山了。夜晚明月皎洁下的孤山,显得十分深邃悠远,每一缕空气都吐呐着芬芳,那些还来不及凋谢的朵偶有那么一片飘落在梅长苏的身上,染了他的鬓角,染了他的胸膛。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像什么男子汉!”晋阳提高声音,温柔地骂。
飞流狠狠地点头,梅长苏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接过了他手中的野百合。这束比不上以往母亲种在庭院里的娇美可人,却因为飞流的简单审美,而爆发出汹涌蓬勃的生机。他把这送给母亲是最好的礼物了。
这样的人在恨人的时候有巨大的力量,那在爱人的时候也同样会有。
“飞流,你能闻出来,这里有多少种?”梅长苏忽然问。
梅长苏在母亲的怀中待了一会,回答:“他们都认不出我来的,除了母亲您。”
“你怎么能这样不小心?满大街都是要抓你的人,母亲就在这里,又不会逃走。你来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要紧。”
梅长苏蹭蹭,把自己埋在母亲的味道里:“母亲你口是心非,明明是希望我早点来的。”
晋阳笑了一下,又拍拍他的肩膀,就像是小殊小的时候被丈夫责骂逃到自己怀里求庇护一样,示意他挺起身来,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小殊,当那张纸条交到我手上之后,我越想越觉得你不会死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