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一看就少有人住,里面摆设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除了谢景行躺着的床之外,房中央还放着一个带桌帏的实木方桌,边上几个木凳围着,博古架上有些装饰用的花瓶、香鼎。
“是屿哥儿家,前日你们晕倒后,徐护卫直接带着你和屿哥儿一起来了这里,让人去请了吴老大夫上门来看诊,屿哥儿也没事,你们都只是些擦伤,不严重。”周宁话音一顿,眼里又红了些,“景行,都怪我,我若是能更仔细点,发现你是在分化前期,不让你们出门,那日你们就不会遭受这番罪。”
谢景行诧异说:“我自己都没觉出不对来,怎么能怪阿爹呢?”
上前一把抱住周宁的肩膀,谢景行作出一副小儿情态,“阿爹,我分化成天乾,该是高兴的事,笑笑。”
谢景行少有这副样子,周宁被他逗着,心里虽然内疚,但还是随了他的愿,笑了。
谢景行也跟着笑,转头张望,“阿父呢?”
“他刚见你有转醒的迹象,去厨房拿些吃的过来,你肯定饿了。”
说曹操,曹操到。
谢定安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谢景行闻到饭菜的味道,才觉出腹中饥肠辘辘。
托盘上是一碗粥和几碟小菜,谢定安边摆放碗筷,边说:“快过来吃点,屿哥儿家里厨子一直备着有这些好克化的饭食,你睡了这么久,正适合用这些。”
谢景行刚刚才醒过来没有注意,现在谢定安走进来,他才觉出屋里的几种不同味道来,缬草味很淡,就算是从他后颈散发出来,他也只能闻到很轻微的味道。
周宁离得近些,他的信息素是一种说不出的青草香味,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谢定安虽站在屋中间,离得最远,可他是天乾,信息素侵略性强,谢景行能清楚地闻到那股厚重的檀木香味。
他们可真不愧是一家人,信息素都是草木系的。
谢景行抽抽鼻子,看来他以后得慢慢适应这种时刻被各种味道环绕的生活了。
“你们都在这里,双胞胎吗?”
周宁跟着坐在桌边,“双胞胎你外祖母带着。”
既然周宁已经说了屿哥儿无大碍,谢景行也放下了些心,准备先解决腹中饥饿,收拾好再去看他。
回想起前日的屿哥儿,谢景行夹菜的手快了几分,嘴角带笑,他居然也会有因为一个人那么动容的一天。
算了,他心胸宽广,还有很大地方供一只猫活动,不过,他可不喜欢猫一直怯生生的,要是能再活泼点就更好了。
这边谢景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那边黄娘子眉头紧蹙,给躺着的屿哥儿理了理被子,起身走到吴老大夫身边,担忧地问:“屿哥儿怎么还醒不过来?真的没有大碍吗?”
吴老大夫正坐在一张翘头条案后,拿笔写着方子,屿哥儿虽然已经能散出信香了,还是需要用药稳定稳定。
搁下笔,吴老大夫对黄娘子说:quot确实无碍,他现在睡得久,是因为散发信香消耗大,多休息能让身体更快恢复,是好事。quot
看黄娘子还是一脸担忧,吴老大夫犹豫了一下,说:“不知可否屏退左右?”
黄娘子一怔,心下莫名,但还是让周围人全部退下,只留下了徐护卫,他们两人都是长公主府的心腹,没有隐瞒必要。
吴老大夫也知道,这两个人就是这个府里能做主的,没有意外徐护卫留了下来,沉声说到道:“既然屿哥儿已能散出信香,那我也不再隐瞒了。虽然我一直坚持为他调养身体,可不过是想着能让他身体康健些,对于他是否真能完全好转一事,我其实没报太大期望,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黄娘子身体一震,“吴老大夫,之前怎么不曾明说?”
都到了如此地步,吴老大夫也不再想着置身事外,屿哥儿能散发信香和他好友之子脱不开关系,后续也需谢景行帮忙,他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做了决定,将以往准备烂在肚子里的事情和盘托出。
吴老大夫眼里闪过一道莫名情绪,或许在他心下不忍,答应治疗屿哥儿时,他早就已经卷入其中了。
盯着黄娘子的一双眼睛移到躺在床上的屿哥儿身上,“屿哥儿身为哥儿,天生注定就是地坤,为何却一直不能散发信香,相信黄娘子比我更清楚。”吴老大夫垂下眼帘,他早已上了年纪,眼皮松垮,但表情和善,给人的感觉极为无害,保安堂许多病人对着其他两位大夫都是唯唯诺诺的,可若是恰巧能让吴老大夫看诊,胆子便会大许多,连病情都会说得更清楚。
保安堂每每都有三位大夫坐诊,吴老大夫面前总是大排长龙,也只有当他实在顾不过那么多病人时,其他大夫旁边才会有人去。
黄娘子眸色一冷,“吴老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徐护卫也用冷厉的目光看了过来。
“两位不用紧张,我就是一位普通大夫而已,对两位背后有什么人、隐藏着什么事全不在意。”吴老大夫仍然是一副带笑的模样,言语坦荡。
黄娘子和徐护卫对视,眼里的情绪只有他们二人能明白,最后,黄娘子嘴角也扯上一抹笑,“既然如此,还请吴老大夫明言。”
“我第一次为屿哥儿把脉时,就觉出有异,他是早产吧?”吴老大夫既已准备坦明,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问道。
黄娘子回道:“是。”
“他早产应该不简单?”平常人早产多是体弱或意外,而屿哥儿却不一样。
三人之间暗潮汹涌,没人注意到屿哥儿的睫毛颤了颤。
黄娘子的笑没坚持多久,一双美目死死盯着吴老大夫。
吴老大夫也没想等他们的回应,继续说道:“前朝宫廷里有一副汤饮,名为‘生胎汤’,这名字取得好啊,不清楚的人只以为是有助于女子怀胎、保胎的,可它却是一种极其恶毒的汤饮,未孕女子喝了不易受孕,而怀了孕的女子喝了,面上显得容光焕发,肚里胎儿似乎也在茁壮成长,殊不知汤药里的毒素全被胎儿所吸收,生下的孩子自幼体弱,喝的时间越久,孩子受影响越大,夭折的概率也越高。”
黄娘子和徐护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始终没有打断吴老大夫。
“‘生胎汤’出自前朝后宫一位宠妃,她出自医药世家,因意外无法受孕,被嫉妒所控,研制出来了这种汤药。最后事情败露,家里受牵连,被诛了九族,‘生胎汤’的方子也被前朝毁掉,少有人知。”吴老大夫说到此,停了下来。
黄娘子本是站在一旁,此时却是坐到了吴老大夫对面,“既然已被掉毁,你又是如何得知?”
徐护卫也走到了门口守着。
屿哥儿躺在床上,黄娘子还坐在床边时,他就已开始清醒,只是还有些迷糊,便没有动作,等发现几人开始谈论他身体时,屿哥儿已完全清醒,却还是闭着眼躺着,佯装出还沉睡的样子。
“为什么阿父、阿娘和大哥,还有家里所有人从没说过自己和二哥是早产的?难道他从小体弱就是因为早产吗?他和二哥是双生子,若是他早产,二哥也该是早产才对,可二哥的身体明明很是强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屿哥儿的睫毛剧烈颤动,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来回转动,若不是另一旁三人间气氛沉凝,早已能发现屿哥儿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