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说着，陈金花止不住地笑，又提点道：“不过你们做了钱老爷的房里人，可不好再回来楼里了，不然若是传出去，实在是让钱老爷脸上无光。” 醒春楼开了二二十年，陈金花早些年也是做这一行的，自认把男人们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至于说时归她们分明是被强抢买卖来的？ 可不是省心。 她倒不是怕饿肚子，只是担心身子一虚，伺候不好老爷，便想提前两日多吃些，也能攒些力气。 两天时间，时归共要了十次膳，其中八回都有花生炖排骨，次次都吃得盆干碗净，连花生都不落下。 早就被炖烂了的花生很轻松就被碾成泥，散在茶盏中，转瞬就成了一碗热腾腾的花生茶。 她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勾唇小声道：“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吃不得一点花生的，只需一点点，就会引起风疹，盘得满身，瞧着极是恐怖。” 那满身的红疹，便是她自己看了都害怕。 也不枉她要了这么多日的花生炖排骨，忍着花生的奇怪气味，又灌了这么一大杯花生茶去了。 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 至少在时归找到阿爹的这几年里，她从没在家里见过一点带有花生的东西，便是年底赏给下人的小金物，也全避开了花生的形状，保证不让主子们难受一丁点儿。 更何况凡是会入她口的膳食，都会先过了空青竹月的检查，确保无误后，才会摆到她的面前。 齐茜见她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当即紧张问道：“可是现在就难受了？”时归摇了摇头：“不是，就是忽然想起几个人。” 毫无疑问，空青和竹月必然首当其冲。 讲理？ 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重重点头。 约莫是早做了准备的缘故，等真到了吉日那天，时归倒没有多少紧张。 瑞城的百姓对此见怪不怪，无非也就是多讨论一嘴：“也不知又是哪家闺女被祸害了……造孽啊。” 屋里进进出出的人太多，陈金花嫌来回走动不便，就把她和齐茜带去了旁边的空屋子里。 大周没有侧室妾室出嫁不能穿红一说，只外室到底算不得正经房中人，一般都是一顶小轿抬回房里，算不得成亲，更是少会为外人所知晓。 旁人家养个外室，那都是恨不得避开所有人的。 时归和齐茜说是要给钱老爷做外室，然一应排场却毫不谦虚，天一亮街上就敲敲打打，让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谁家有了喜事，再不济也得是个得宠的侍妾。 与她相对而坐的齐茜同样难受，其实昨天半夜时她就哭过一回，一想到马上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老男人做外室了，再怎么得到时归的保证，也难免心头惴惴。 齐茜抱着时归，低声啜泣着：“时姑娘，掌印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呀……” 但便是等了这么久，她也从未怀疑—— 随着眼前覆上一抹嫣红，两人的视线皆被局限于盖头之中，只余耳边的嘈杂声愈发清晰起来。 只待吉时一到，她叫人给两位姑娘奉了茶，眼看茶水全被饮尽，眼中方流露一抹喜色。 醒春楼外一片欢庆，即将迎来两位娇俏可人的外室的钱老爷则喜滋滋地等在了新置办的宅院中。 时归和齐茜被搀扶上了喜轿，只觉身下一晃，轿子便晃晃悠悠地抬了起来，外面的唢呐声乍起。 最开始只是有些燥热，那燥热很快又变得难忍起来，偏偏就在她即将忍耐不住时，她眼睛一痛，身上也变得火烧火燎，宛若针刺一般疼痛起来。 她心有所感，颤抖着右手，掀开一角衣袖，果然就见原本白皙的手臂上已覆满了红疹，红疹一片一片地连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疹子也变得鼓涨起来。 但这次的感受与上一回还略有不同，联想到出门前被陈金花喂下的那杯茶，多半是那茶里添了东西。 直到这一刻， 尤记得阿爹曾告诫过她，出门在外千万不能碰花生，若严重了，或是会要人命的。 渐渐的，她身体有些脱力，无助地靠到车厢上。 时归不好受，跟在她后面的齐茜同样不好受。 喜轿接连转过两天街，距离钱老爷的宅子只差半步之遥，院子里的钱老爷听到动静，急不可耐地出了门。 受邀宾客说道：“钱老爷好福气，一下子就得了两位美人，也不知是何等美貌，能入了您老人家的眼睛。” “嘎？” 只见从街道两侧忽然涌出两列兵士，与百姓们常见的官府衙吏不同，这些兵士全是银甲重铠，威风凛然。 这条街前一刻还是迎亲现场，后一刻就被士兵包围了，连着街道首尾也被拦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人啊，不会是有人犯事了吧？” 转瞬间被包围的街道让在场所有人都慌张起来。 谁知不等他跟士兵碰上，只听街头传来一阵马蹄声。 下一刻，便是一个熟悉的人影被提到马下。 陈金花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可哪怕死到临头了，仍存着两份侥幸，死活不肯相信。 “人、人……什么人，你们又是谁，做什么这样对待我，小心、小心我去报官——啊！” 压在陈金花身后的官兵一拳打在她肩颈上，痛得她当即哀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