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了清水轩,他迎面撞见皇后身边的姑姑。雅姑姑一脸惊慌,见他过来仿佛寻到了救星,也顾不得行礼,当即道:“时姑娘换好衣裳后说要休息一会,奴婢便留她自己在屋里,谁知只出去换个水的功夫,进去却发现时姑娘不见了!” 时序面色大变,再也压不住声音里的厉色:“什么叫不见了?何时不见的,从哪里不见的,不见多长时间了?” 为了帝后的私宴,时序孤身而来,眼下只有宫廷的内侍们能指挥。 “阿归——”宫廷之内不得喧哗,但时序已然顾不上了。 长时间没能找到人,时序心底越发烦躁。 可时序还是打起精神,循着那声呜咽找过去。 听清呜咽的刹那,时序差点落下泪来。 时归换了一身新衣裳,宫人以为她还有一会儿才会出去,便没有给她罩短袄,眼下她只穿了一身加绒裙衫,两只手腕都露在外面。 时归可是委屈坏了。 她才跟阿爹从南边回来,还不曾回家睡一觉,就莫名其妙来到深宫,进宫也就罢了,放着午膳不吃,偏要去给老虎加餐。 时归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不被老虎咬就够了。 就算阿爹说不要害怕,可那是皇帝的女儿呀。 时归圈住自己的膝盖,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小声嘀咕着:“就再哭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回去,回去就能找阿爹了,我不能叫阿爹担心……” 时序蹲下身去,小心向石缝中伸出手:“阿归。” 还好时序早早将手护在她的头顶,这才免去她一头撞在石头上的下场,而他手背撞疼与否,自是不在他在意范围内了。 当时归被抱起的那一瞬间,她心底的委屈轰然崩塌:“呜哇——” “不来了不来了,阿归别哭,有阿爹在,没什么能伤到你的。”时序紧紧抱住她,“阿归告诉阿爹,这是怎么了?” 那可是皇帝和皇后呀,阿爹再是厉害,必然也是吵不过的。 太多太多的忍耐,在见到时序后,全被她抛至脑后,她如今只想抱着阿爹的脖颈,好好说一说她有多怕。 “讨厌讨厌,阿爹也最讨厌老虎,赶明儿就把那老虎杀死。” 时归正在气头上,怎么解气怎么说。 时序抱着她往回走,却听耳边响起细细的说话声。 “阿爹,我们还是不要说了,这次就算了吧……” 外面有买卖女童的花楼,还有咬人吃人的饿虎。 时归趴在时序肩头,默默想着,要是能不去官学,那才是最好的。 虽然时归哭哭啼啼,话都说不清楚,可时序还是从她的三言两语中理出事情的经过。 他们回来时,兽笼边的残局还没来得及收拾。 “公公。”周兰湘听在时序跟前,仰头看着他与时归。 时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声,只管搂着时归,连问她一句的意思也没有,拒绝之意显而易见。 就这样遭了挫折,周兰湘有些无措。 几次不成,她的眼眶又是红了,两只小手拧在一起,差点将食指拧出麻花来,她深呼吸几次,重新看过来。 想她在宫里是何等娇蛮,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向人道歉的时候。 然这一遭道歉的话说出来,她并没有感到什么难堪,反而心口积压的郁气倏尔散开,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可皇后前不久又告诉她,阿归刚没了娘亲,正是伤心的时候,为了阿归好,就应该少在她面前提起伤心事。 周兰湘似懂非懂,却牢牢记住了母后的话。 “时归,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或许是不好意思,又或者还是委屈生气,她没有直接去看周兰湘,只偷偷看了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挪开。 可时归犹豫了好久,还是没能把“没关系”说出来。 好在她不说话,旁人也没有强求。 其余皇子皇女也被皇后打发走,最后只余下帝后极时序父女。 “今日之事,皆因兰湘顽劣,她既做了错事,断没有轻拿轻放的道理,公公放心,朕会给你、给阿归一个交代的。” “如今阿归正是害怕的时候,朕也不好再留你们了,且等日后入官学进宫时,朕再请你们父女二人用膳。” 时序到底是太监,皇帝总要考虑更多。 何况他也给出承诺,无论时归在外面的身份如何,只要入了宫,断不会受委屈,堂堂司礼监掌印的亲闺女,也断没有能叫她吞下的苦果。 体谅到他还抱着女儿,皇帝特意为他传了轿辇,一路送到宫门口,宫外也准备了马车,全程护送他回到时府。 马车上。 但事涉宝贝女儿,他用起伤药来毫不吝啬,满满当当的一罐,只用了这么一次,竟直接下去三分之一。 她坐在阿爹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颈。 身上的痛楚没有了,她的心情也一点点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