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拾青抿了下唇,心想,这世上谁都会妥协,唯独你不会。钟宁的字典里恐怕根本没有这两个字吧。她要是变成一个会妥协的人,那谢拾青就要说自己是全天下最善良博爱的好人了。“不过,宁宁你要小心一点钟梓暖,她很喜欢用一些恶心人的手段,上不得台面,但容易惹一身骚。”谢拾青严肃地说:“这个人看似好脾气,实际很容易破防,像个炸药桶,你现在在公司站稳脚跟,她肯定要报复你的。”“我会小心的。”钟宁说,“别担心,没事的。”谢拾青的嘴唇翕合几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得钟宁都好奇了。“你想说什么啊,拾青,直接说就是了,不要怕,你可以大胆地说任何想说的话。”“之前柳如是的事……”谢拾青咬着唇,犹犹豫豫。钟宁的眉头一跳,一道灵光乍现,她张大了眼睛,“那是她做的?”谢拾青点了下头。钟宁张了张嘴,吐出一口气来,喃喃道:“我真没想到,哇……我真的没想到。”谢拾青又说:“当时的情况太乱了,我怕你压力太大,就没有说,宁宁,你会怪我吗?”“不会啊,拾青。”钟宁迅速先把钟梓暖的事丢到一边,非常郑重地牵过她的手,语气也认真了起来,“我永远都不会怪你心里有些事情瞒着我,每个人都有很难说出口的事,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选择告诉我,那个时机就是最好的时机,最合适的时刻,它永远不算晚。”“你现在告诉我,我很高兴啊。”她倾过身子,在谢拾青柔软的唇角印下一个吻,从唇齿间流出的话语,像漂浮的蒲公英轻轻蹭过人的耳际,“你是在担心我,害怕我掉进坏人的陷阱里,为我着想,这不是爱我的表现吗?我怎么会怪你呢,拾青,你爱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我也爱你呀,谢谢你把这件事说出来。”谢拾青在说出钟梓暖的事情的时候,心中不是没有过忐忑和犹豫的。她当时隐瞒,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哦,想起来了,是觉得钟宁是刚过来的人,不知道钟家的人的真面目,害怕她伤心,因为,她看起来很喜欢钟梓暖,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姐。其实她本不必考虑那么多,心中的在意早有预兆,潜意识已经表露出了一切,而她没有发觉罢了。而现在,她同样因为在意,将早先藏下的小秘密和盘托出,期望自己的心上人能够多一点重视,毕竟恶人是毫无原则和底线的。但她仍旧忐忑。钟宁厌恶欺瞒的行为,像是憎恨偷窃的盗贼,吃到腐烂的蔬果,在刑场上执刀的刽子手。她现在说出这一切,就等同于承认自己过去有过隐瞒,并不坦诚。会生气吗?钟宁会生气吗?会离开她吗?会像那那两次的反应一样,对她失望吗?可钟宁又说过,她鼓励自己去坦诚,去坦白,一遍又一遍地说,没关系的,她说没关系。心里的想法快若闪电,没人知道唇瓣开合的短短几秒钟,谢拾青究竟经历了多么不安的思索与煎熬,两种念头撕扯着她,让她宛若被蛛丝悬吊在半空中,让风吹得左右摇摆,不知道该落向哪个方向。最终,她决定相信一次。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她将对钟宁的信任,凌驾于自己的判断之上。她付出信任,得到信任。钟宁的言语化作一捧厚实的棉花云朵,接住了飘摇不定的她,托着她慢慢悠悠地落下。“宁宁……我……”谁能懂她这一瞬间的心理活动,谁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潮多么澎湃。谢拾青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泪珠就扑簌簌地滚了出来,甚至吓了她一跳。为什么要哭?她不懂。为什么要笑,她不懂。泪水是自己流出来的,唇角是自己勾上去的。她茫然地应付着陌生的情绪,奇妙的感受,像是一个生活在极地的人,第一次触及阳光,嗅到花香,听到鸟雀啁啾的脆耳鸣叫。全然陌生的信息和感知涌入了她的大脑,让她分析不出,无法按照以往的经验来应对。“我怎么了?”仿佛懵懂的幼童尝到了尚未彻底吹凉的热汤,这热度不至于烫坏舌尖,却确确实实地骇了她一跳,这是好的热,是没尝过的烫。她迷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碰到了尚且温热的泪水。钟宁将她捞过来,勾着她的腿弯,叫她坐进自己的怀里。她的目光盛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她轻声说:“这是高兴的泪水,是喜悦的象征,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拾青。”钟宁温柔平缓地说了前半句话,在唇瓣与前额相贴的间歇,说了后半句话。谢拾青仍旧是困惑的,不解的,她能瞬间分析出无数个阴暗卑劣之人的念头,并说的头头是道,像是最精准的犯罪心理大师,或是一位手法老练的屠夫,拆解她们的心思,就像拆解一只鸡一样轻松,不出几分钟,就能完整剥出一副骨架。可她不理解爱。失望与斥责在身后着她,命令与压力从前头拽着她。谢拾青已然习惯了,任何事想要得到回报,都有自己的条件,或明处,或暗处。她没有经历过无条件的爱,没有在尝试吐露心声后获得包容,去告诉她,不论你什么样子,都没关系,我会一直爱你,也会一直等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