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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每天都能见到的、熟悉又陌生的脸。她自己的脸,或者说,是原身的脸。只是年纪要小上很多,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还很青涩,神情却有些冷郁,仿佛天上的阴云降落下来,覆在了她的面庞之上。别墅里有哭声传来。不知怎么,钟宁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的视线随着原身一起进入别墅,路过垂着头的佣人,踩着浅色的地毯,明亮的灯光照到她的脸上。她的脸色惨白如纸,不见血色。下一瞬,钟宁像是被吸了过去,从上帝视角变成了第一视角,却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原身。她像是被困在这具身体里的一道意识,看着年轻的钟宁沿楼梯上楼,来到一间房门外。这道门是虚掩着的,哭声就从这里传出来。她敲了敲门,哭声戛然而止,过了一阵,门被打开,一个眼眶红肿,但面上没有泪水的女人出现在门后,轻轻说道:“是小宁啊,找妈妈有事吗?”钟宁怔了一下,借着原身的眼眸,仔仔细细地望着身前的人。她和原身的眼睛很像,不过一双弯弯的柳叶眉极大地改变了面相,让她看起来很柔和,如同一汪清泉。只是眼周红肿,面带疲态,宛若一朵快要垂败的花。“妈妈……”钟宁听到这具身体开口,感受到她心中的犹豫和沉闷,也不由得有些难过起来。女人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别难过,没事的,小宁以后要好好的,记住了吗?”画面一转,眼前的女人躺在浴缸里,鲜红的血顺着手腕的伤口流出,漫开在水中,仿若流动的轻纱。肃穆的葬礼,面容悲戚的宾客,眼前的事物走马灯一样飞速掠过,直到钟家主领了一对母女回来。看似贴心的女生微微笑着说:“我会和妹妹好好相处的。”随后就在她耳边低声冷笑:“我会夺走你想要的一切,因为这是我应得的,而你,只能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我赶出去,妹妹。”她是钟梓暖。愤怒的情绪在原身的胸口蔓延,仿佛装了一整个亟待喷发的火山进心里,那种憎恨与厌恶,几乎压得钟宁喘不过气,视线里只有钟梓暖得意的目光与挑衅的笑容。钟宁看见自己猛地冲了上去。下一秒,她坐了起来,呼吸急促犹如溺水,极端的感受似乎还残留在她的心里,她反复想起那个雨夜,想起肃穆的葬礼,想起女人疲倦温柔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她脑海中的,是钟梓暖隐含的得意与嘲弄的视线。多么敏感,好像她忽然成了一位察颜观色的大师,能易如反掌地解读每一个收到的眼神,每一句话里暗藏的背后音。过了一阵,她才想起,这不是她的想法,是原身的感受停留并传达给了她。当一个人对情绪的感知太过敏锐,就连一道微风,也成了暴风,能轻松折断她的根系,让她饱受外界的痛苦折磨。这该是多么严峻惨烈的一件事。那个梦……是原身的记忆吗?因为它如此清晰,即便醒过来,也未曾模糊消退。原身的母亲死于自杀,时间二月二十四日。她心里一跳,搜索了去年的元宵节,正是二月二十四,这就是傅南霜之前未尽的话,也是原身当初喝醉的原因。那是她妈妈的忌日。钟宁坐在床上,眼泪蓦然冲出了眼眶,一滴滴砸落到被子上。她本性里拯救苦难的那部分在这一刻同记忆的苦楚产生了共鸣,使得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感受,也停不下来。眼泪好像不要钱一般往外涌,没过多久,她的眼皮也肿了起来,像是两个核桃。再一次用纸巾擦掉泪水,皮肤却感到一阵刺痛,钟宁才惊觉,自己已经沉浸在悲伤中太久。室内光线黯淡,她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十点多了。钟宁深深地吸气,努力让自己的呼吸频率恢复平稳,腹中的饥饿也在这时袭击了它,哭泣本就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她又没吃早饭,激烈的情绪波动在快速消耗昨晚蓄积下来的养分。把自己从被子里拔出来,她来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不由得喃喃道:“……要命了。”镜中人头发凌乱,仿佛鸡窝,唇色苍白,神情疲惫,最重要的是那两只红肿的眼睛,简直像是蚊子在上面挨个叮了好几下,把眼仁都挤成了一条缝。她的心情仍旧有些忧郁,恹恹的提不起劲来。原身的记忆几乎可以用污染来形容,它蕴藏的悲愤、痛苦,好似一场铺天盖地的冰雹,砸到了她脑海中阳光灿烂的糖果小屋上,砸得花草凋零,墙瓦破碎,留下满地狼藉。这毕竟是属于别人的记忆,那份感受也会渐渐褪色,它只能在钟宁的心里残留一段时间。也好在,她有足够多的欢欣时日,能重新将这座甜蜜的记忆小屋搭建成功,让它恢复,甚至比原来好。只是当下,她尚且摆脱不了这份纠缠。钟宁郁郁地走出房门,厨师快速烙了几张南瓜小饼,豆浆是热的,又下了一份番茄肉酱意大利面。这都是很快就能做好的饭菜,味道也绝对不差。她没有用叉子的习惯,用筷子把面条夹起来放进嘴里,每一根面条上都均匀地裹上了醇厚的番茄酱汁和软烂的肉粒,热乎乎,香喷喷,极大地熨帖了钟宁受伤的心。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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