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破晓,元宝背着青布书包站在土地庙前。 褪色的红绸缠着石狮脖颈,香炉青烟被寒风扯得七零八落。 他盯着庙檐下“桃源村塾”的匾额,棉袍下摆渐渐洇开深色水渍——原是惊得打翻了竹筒水壶。 “七岁正是开蒙的好年纪。”余巧巧拢着狐裘立在阶前,发间珍珠步摇缀着细碎冰晶,“晌午散学后,带你看新育的柑橘苗。” 元宝攥着书包带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石碑:“你、你骗人!说好教我种树的!” 竹帘卷起的声响惊飞檐下麻雀,穿靛青直缀的男孩蹦出来:“金天鸣!你的座位在第三排!” 二旺嘴里叼着麦芽糖,糖渣沾在虎头帽的绒球上晃晃悠悠。 “你怎知我大名?”元宝警惕地抱住书包。他在苗圃独居三年,早忘了被同龄人围着叫嚷的滋味。 “我娘说你是金苗匠的独孙。”二旺不由分说拽他往塾里走,“你爷爷编的竹簸箕,我家现在还用着呢。” 余巧巧目送两个小身影消失在竹帘后,转身时正撞见晏陌迟阴沉的脸色。 晏陌迟握着新誊的《千字文》,指节捏得发白:“西厢房漏雨,正好让那小崽子...” “晏先生。”她忽然驻足,从袖中掏出油纸包,“劳烦把这个交给窦叔。” 油纸里裹着半块砒霜,正是那日从余大爷家灶王爷画像后摸来的。 晏陌迟神色微凛,忽听得村口传来急促马蹄——县衙差役举着盖红印的公文疾驰而过,惊得觅食的芦花鸡扑棱着翅膀窜进菜畦。 暮色渐浓时,元宝攥着描红的“橘”字蹦出学堂。二旺追在后面嚷嚷:“明日带你去掏松鼠窝!后山板栗可甜了...” 少年回头望见余巧巧立在篱笆前,裙摆沾着泥点,正弯腰给新栽的橘苗裹草席。 二旺冲余巧巧挤眉弄眼:“巧巧姨放心,我带他掏松鼠窝去!”话音未落,人已拽着元宝窜出院门。 暮色初合时,马蹄声惊碎了村巷的宁静。元宝正与伙伴们蹲在晒谷场弹石子,忽见枣红马上的玄甲泛着冷光。 弹弓“啪嗒”掉进雪堆,他踩着冻硬的田埂往家狂奔,棉鞋溅起的雪粒子扑簌簌打在裤腿上。 “余姑娘在家否?” 梅成功勒马时的断喝震得竹篱积雪簌簌。余巧巧推门时发间银簪未绾,松木炭盆的暖意裹着茶香涌出院门:“梅将军?” 玄甲将军翻身下马,娃娃脸上的酒窝深了几分:“嫂夫人安好!” 他故意拖长的尾音惊飞了柴垛上的麻雀,檐下晾的腊肠在寒风里晃出暗红残影。 余巧巧扶门的手紧了紧,青砖地上映出她倏然绷直的影子:“说过莫要这般称呼...” “巧巧姐!”元宝喘着白气撞进院门,攥着弹弓直扑梅成功。 玄甲护心镜撞得他额头泛红,却仍张臂挡在余巧巧身前:“要抓抓我!” 梅成功身后亲兵憋笑憋得肩甲直颤。 将军伸手捏住少年后领,像拎兔子般将他提离地面:“好个护主的崽子!”洪钟般的笑声惊得灶房梁上灰雀扑棱棱乱飞。 余巧巧扯回涨红脸的元宝,指尖拂去他眉间雪粒:“不是同二旺去后山?”少年不答,反手攥住她袖口,瞪着梅成功的眼神活似炸毛的狸奴。 檐下忽有青衫拂动。 晏陌迟倚着门框冷笑:“梅将军好大阵仗。”他腰间玉佩叮当,惊得梅成功敛了笑意抱拳:“奉大将军令,有要物转交余姑娘。” 康婶端来的粗陶碗氤氲着枣茶甜香。 土炕烧得温热,梅成功卸了护腕,从玄色披风里掏出个描金漆盒:“北疆新贡的雪参,最是温补。” 元宝蹲在灶膛前啃烤芋头,耳朵竖得老高。忽听得漆盒开合声,康婶“哎哟”着打翻笸箩:“这参须...怕不得百年光景?” “小哥若感兴趣...”梅成功突然探头,吓得少年噎得直捶胸口,“明日教你使红缨枪如何?” 余巧巧拈着参须轻笑:“将军说笑,他如今要跟着晏先生念书。” “要学!”元宝蹦起来撞翻木凳,芋头灰沾了满手,“我、我散学后学!” 灶房忽然灌进穿堂风,油灯骤灭。黑暗中梅成功的声音格外清晰:“大将军还有句话——开春的茶苗,他要三百株。” 余巧巧拨亮火折子的手顿了顿。 火光映着漆盒内层暗格,那里静静躺着半块残破的兵符,纹路与晏陌迟腰间玉佩严丝合缝。 梅成功盘腿端坐于青砖炕沿,玄甲未卸的肩甲压得炕席微微下陷:“嫂夫人......”话音未落,余巧巧怀中小花猫突然炸毛,琥珀色竖瞳直勾勾盯着他腰间佩剑。 “梅将军。”余巧巧指尖轻挠狸奴下巴,声线似檐角垂落的冰凌,“我姓余。” 梅成功喉结滚动两下,慌忙掏出靛蓝锦囊:“余老板请看!” 两张宝通钱庄的银票抖落在枣木炕桌上,百两面额的朱砂印在油灯下泛着暗红。 余巧巧指腹抚过银票边缘的暗纹,茶油灯将“宝通钱庄“的朱砂印照得忽明忽暗:“西北军的谢礼?” “正是!”梅成功抱拳时腕甲相撞铮鸣,“今秋鼠患肆虐,多亏余老板的诱鼠夹与老郎中的药方。”他忽地压低声音,“西村张铁匠按图造了三百具铁夹,半月就捕尽田鼠。” 晏陌迟执粗陶茶盏的手顿了顿,盏中茶汤泛起涟漪:“倒比某些人用火攻的法子强。” 梅成功娃娃脸涨得通红:“那日烧的是荒滩!” 话音未落,余巧巧怀中小花猫突然窜上梁柱,惊落簌簌尘灰。 “这一百两是大将军私库出的。”梅成功忙用袖袍挡住茶盏,“余老板若嫌少......” “够了。”余巧巧将银票拢入袖中,眼角瞥见晏陌迟正拈着橘瓣往嘴里送。蜜橘清甜的香气混着炭火气,在暖阁里氤氲开来。 梅成功突然正色:“第二张银票,要买余老板开春三百株茶苗。”他指尖敲了敲炕桌裂纹,“大将军说,要种在鹰嘴崖的军屯田。” 余巧巧掰橘瓣的手僵在半空。鹰嘴崖终年云雾缭绕,崖壁间确有零星野茶,可...... “啪嗒”,晏陌迟将橘皮掷入炭盆,火星蹿起半尺:“梅大将军倒是会算计,百两银子就想换制茶秘术?” 梅成功额角沁汗:“晏先生误会,大将军只要茶苗。”喜欢穿书农门粮满仓,我为权臣牵红线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穿书农门粮满仓,我为权臣牵红线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