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棋落无痕(1 / 1)

雪霁初晴,贾府垂花门的积雪被扫作两堆,在廊下映出青白的光。 贾悦晨起梳发时,镜中映出碧桃踮脚挂红绒穗子的身影——昨日回府时,贾母将自己房里的一对鎏金福寿灯赏了她,此刻正悬在檐下,暖黄的光透过薄纱,在她鬓边金步摇上跳着碎影。 "姑娘,老祖宗传话,说用过早膳便去荣庆堂。"碧桃绞了帕子递过来,指尖还沾着梅花香粉,"周瑞家的特意说,老祖宗今儿用了桂圆红枣粥,气色比昨儿好多了。" 贾悦接过帕子按了按唇角,目光落在妆匣里那方压着并蒂莲绣样的褪色香袋上。 昨夜她将这香袋收进暗格里时,指尖触到木头的纹路——原是赵姨娘房里三等丫鬟春杏的旧物,春杏上月被发卖时,这香袋落在了周婆子脚边。 她垂眸一笑,将银簪别进发间:"去回老祖宗,我这就来。" 荣庆堂里炭火烧得正旺,贾母靠在软枕上,手里捏着块枣泥山药糕,见贾悦进来,招了招手:"悦丫头快来,你李嫂子刚送了新制的糖蒸酥酪,我特意留了最甜的一盏。" 贾悦在炕边坐下,接过丫鬟捧来的银盅,却未急着动匙:"老祖宗,昨日那事,孙女儿想了整夜。"她声音清润,像浸了温水的玉,"咱们府里原是有规有矩的,可这些年下人们仗着主子宽和,竟把规矩当戏文唱。 昨日周婆子能在老祖宗眼皮子底下调包,难保明日不会有更出格的事。" 贾母的眉峰动了动,山药糕在掌心捏出个皱巴巴的印子:"你是说......" "孙女儿斗胆提议,设立个'家规监督司'。"贾悦放下银盅,袖中那方抄了三晚的条陈被掌心焐得温热,"由大太太、二太太、大奶奶并几位有体面的老嬷嬷轮值,专管查核各房月钱发放、丫鬟当差、器物出入。 若有作奸犯科的,小错罚月钱,大错直接发卖——再紧要的,是每月初一向老祖宗递一份明细。" 她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李纨掀帘进来,月白缠枝莲斗篷上还沾着雪星子:"老祖宗,我昨儿翻账册时也觉出些不对,各房支领针线的数目,竟比前年长了三成。 五妹妹这提议,正是我想说的。" 贾母望着两个孙媳,眼角的皱纹里漾着笑:"我就说咱们贾家的姑娘媳妇,哪个不是心里有秤砣的?"她拍了拍贾悦的手背,"这监督司的执事,就由你先当。 你素日最是心细,我放心。" 贾悦垂眸应了,却见李纨悄悄对她使眼色。 待出了荣庆堂,李纨从袖中摸出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这是我让素云查的,那些在背后说你'仗着老祖宗宠就摆谱'的丫鬟嬷嬷。"纸页展开,墨迹未干,"要我去回老太太,把她们都发卖了?" 贾悦接过纸,对着日头照了照——上头有厨房柳家的、宝玉房里的小鹊,还有赵姨娘房里扫院子的周妈。 她指尖轻轻一折,纸页发出脆响:"李嫂子,树大招风的道理,你比我明白。"说着将纸团扔进廊下的铜火盆,火星子"噼啪"窜起,"若我此刻清算,倒显得我容不得人。 留着这些闲言碎语,反能衬得我清白。" 李纨望着火盆里的灰烬,忽然笑出声:"我原以为五妹妹是软和人,如今才知,你这性子像那老梅树——看着枝子柔,里头的芯子比铁还硬。"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史湘云的大嗓门:"悦丫头! 我在沁芳闸边逮着个偷摘梅花的小丫头,你猜她怎么说? 她说'五姑娘的规矩比老太太还严,摘朵花儿都要打板子'!" 史湘云掀帘进来时,斗篷上沾着梅花瓣,发辫上的珊瑚坠子晃得人眼花:"你设立监督司的事,早传遍园子了! 那些婆子们见着我,都躲得跟见了老虎似的。"她忽然瞥见火盆里的灰烬,"你们烧什么呢? 莫不是赵姨娘的罪状?" 贾悦拉着她在暖阁坐下,丫鬟捧来桂花酿,她斟了一盏推过去:"云丫头,你说这园子里的蝴蝶,是关在笼子里好看,还是让它飞着好看?" 史湘云咬着银匙想了半日,忽然拍桌:"我懂了! 你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那些嚼舌根的,不过是小虾米,后头定有更大的鱼!"她灌了口酒,脸上泛起桃花色,"悦丫头你这心思,比我们史家那池荷花底下的藕丝还密!" 日头偏西时,沈墨的书童小福捧着个青竹匣来。 碧桃揭开匣盖,里头躺着卷洒金笺,墨迹未干的供词上按着朱红手印——正是昨日贾环提到的张公子同党。 "公子说,这供词里提了赵姨娘与城南布行孙老板往来密切。"小福搓了搓冻红的手,"孙老板上月刚给二太太送了二十匹杭绸,说是'孝敬太太的脂粉钱'。" 贾悦将供词抄了份清本,让碧桃连夜送到贾母房里。 她望着案头那盏鎏金福寿灯,灯芯结了朵灯花,"啪"地炸开,像极了昨日雪地里沈墨眼尾的笑纹。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更深露重时,廊下传来青骢马的嘶鸣。 贾悦披了斗篷出去,见沈墨立在沁芳亭下,月白氅衣落了层薄霜,手里捧着个青瓷罐:"我让厨房煨了酒酿圆子,你素日里总吃那么少......" 亭子里的石桌摆着两盏茶,热气裹着梅花香漫上来。 沈墨望着她眼底的星子,声音轻得像雪:"你步步为营,可曾为自己想过?" 贾悦舀了颗圆子,甜汤在舌尖化开:"沈公子可记得,上月你说要请旨去江南查盐税?"她抬眸时,灯笼光映得眼波流转,"我如今做的这些,不正是为你留条退路么? 若将来你要走那独木桥,我总得让贾家站得稳些。" 沈墨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一叩,碰翻了茶盏。 茶渍在桌角晕开,像幅未干的水墨画:"悦儿......" 话音被穿堂风卷散。 远处传来值夜嬷嬷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发颤。 贾悦忽然侧耳:"你听,老太太房里的鹦鹉今儿没叫。" 沈墨也听见了。 往日里这时候,贾母养的绿毛鹦鹉总在喊"宝玉来了",此刻却静得反常。 他握了握贾悦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狐皮手套传过来:"明日我让太医院的王大夫来给老太太请个平安脉。" 贾悦望着远处荣庆堂的灯火,那光比往日暗了些,像被层薄雾罩着。 她拢了拢斗篷,忽然想起今日午后,王夫人房里的周瑞家的特意来送了盒燕窝,说是"给监督司的执事姑娘压惊"。 而宁国府的焦大,竟在府门口醉醺醺地骂:"什么监督司,不过是荣国府的新管家!" 雪又落了,细得像盐粒。 贾悦望着雪地里渐深的脚印,忽然觉得这看似平静的贾府,正像那碗刚端上桌的酒酿圆子——表面温温的,底下的炭火正"咕嘟咕嘟"翻着泡。喜欢穿书红楼之宅斗小庶女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穿书红楼之宅斗小庶女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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