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声才敲过三更,贾悦腕间的翡翠镯子就撞在青瓷茶盏上。 她借着扶鬓的动作,将半块染着茉莉香的信笺塞进紫鹃袖袋,茶汤在案几洇开的水痕里,倒映着窗外芭蕉叶不自然的晃动。 "五姑娘仔细烫手。"紫鹃突然抬高声音,装着失手将整壶滚水泼向雕花窗。 白雾腾起的刹那,两道黑影从廊柱后急退,绣鞋踩碎枯叶的声响惊飞了檐下宿鸟。 贾悦攥着紫鹃冰凉的手钻进假山洞,石壁渗出的寒意浸透绢帕。 她们在九曲回廊换了三次装束,最后扮作洒扫婆子从东角门出府。 紫鹃发间别着的银梳划过砖墙,三道浅浅的刻痕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栊翠庵的晨钟撞散最后几颗星子时,妙玉正在禅房煮雪水。 铜盆里的炭火映得她腕间佛珠泛红,见贾悦鬓发散乱闯进来,竟破天荒没让侍女拦人。 "上回说永和九年那方歙砚..."贾悦话音未断,妙玉突然将半卷《金刚经》掷进火盆。 焦黄的纸页翻卷间,露出夹层里盖着私印的契书——正是尤氏胞弟强占城南田庄的字据。 紫鹃倒抽冷气的声音惊动了檐角铜铃。 妙玉用铁钳拨弄炭火,火星溅在青石地砖上:"邢夫人上月来求的往生符,用的是宁国府账上的朱砂。"她尾指沾了香灰,在经案画出三道水痕,"荣禧堂西厢第三块地砖。" 禅房外的脚步声来得又急又碎。 贾悦将契书藏进装佛果的漆盒,转头看见妙玉解开腰间玉带钩。 鎏金暗纹里嵌着的银匙,正与邢夫人佛堂的沉香木匣锁孔严丝合缝。 "施主该去听早课了。"妙玉突然提高声音,腕间佛珠甩在门框上。 正要推门的姑子被檀木珠砸中眉心,哎呦着跌坐在地。 贾悦趁机翻过后窗,紫鹃的藕荷色裙裾扫落几枝白梅。 当邢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掀开西厢地砖时,贾悦正将誊抄的契书分装进九个缠枝莲纹信封。 染着各房胭脂香的信封经由不同门路,在午膳时分出现在探春的绣绷下、李纨的汤婆子套里,甚至王熙凤妆奁最底层的夹层。 贾珍踹翻酸枝木脚踏时,尤氏新染的丹蔻正掐断两股丝线。 那装着私印拓片的信匣,竟是从北静王府送年礼的车辕缝隙找到的。 她抖开泛着沉水香的洒金笺,上头朱笔勾勒的田庄地契,赫然与亲弟弟上月孝敬的数目差着三成利。 "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贾珍抓起斗彩鸡缸杯砸向多宝格,碎瓷迸溅中,尤氏瞥见窗外闪过半幅黛蓝色袍角——正是她胞弟常穿的苏绣料子。 贾悦立在滴翠亭喂鱼时,池水倒映着七八个婆子往宁国府方向跑。 她将最后几粒鱼食洒在假山洞口,看锦鲤争食搅碎水面的人影。 紫鹃新换的丁香色比甲上沾着邢夫人小佛堂的沉香味,袖口暗袋里藏着半块带牙印的银锞子。 暮色染红大观楼飞檐时,贾珍砸碎了第二套青玉镇纸。 他看着跪了满院的管事,突然发现三房送来的账本用纸,竟与早晨在薛姨妈处见到的洒金笺同属姑苏林家纸坊。 尤氏捧着裂开的翡翠镯子发抖,那里面掉出的米粒大玉屑,与她送给王夫人陪房的寿礼成色别无二致。 戌时的更鼓惊起寒鸦,贾悦将染着迷迭香的绢布凑近烛火。 火苗蹿起的瞬间,沈家商船特有的桐油味混在青烟里——那是今晨妙玉托小沙弥送来的经卷匣子夹带的。 她望着铜镜里跳动的烛影,轻轻转动妆奁底层暗格,半幅漕运图与烧剩的绢布残片恰好拼出临清码头的轮廓。 西角门传来车轱辘碾过青石的声响时,贾悦推开临窗的宣德炉。 香灰落在她昨夜画的漕运图上,贾珍亲笔标注的暗桩位置,正与沈家被劫货船停泊的码头重叠成墨色的影。 蝉翼纱糊的八角宫灯在穿堂风里摇晃,贾悦指尖抚过沈墨递来的洒金账册,苏州码子朱批的"盈"字在烛火下洇出胭脂色。 沈墨玄色织金箭袖擦过她腕间翡翠镯,带起一缕沉水香,"漕帮今日退了六成抽成,说是体恤沈家船队遭劫。" "二爷当心烫。"紫鹃捧着缠枝莲纹盏进来时,恰见沈墨将贾悦鬓边摇摇欲坠的玉蜻蜓簪扶正。 菱花窗上两道剪影被烛光揉成墨团,飘进窗棂的桂花沾在沈墨肩头,倒像是绣娘新描的暗纹。 三更梆子响过西角门,贾悦数着更漏将漕运图折成方胜。 忽见池面倒映的灯笼比平日多出八盏,荣禧堂方向传来瓷盏碎裂声穿透三重月洞门。 她捻着鱼食的手顿了顿,锦鲤衔走指尖的碎末时,水面浮起半片带牙印的银叶子——正是前日紫鹃藏在袖袋里的那枚。 翌日请安时,王夫人腕间新添的伽楠香珠串得蹊跷。 贾悦借着奉茶凑近细看,十八颗浑圆佛珠里偏混进粒带裂的,裂纹走势竟与尤氏摔碎的翡翠镯如出一辙。 探春绣架下压着的缠枝莲信封不知何时换成了洒金笺,李纨汤婆子套里漏出的棉絮沾着姑苏纸坊特有的松烟墨。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五姑娘且留步。"周瑞家的突然拦住穿花廊,帕子甩出的茉莉香粉扑在贾悦裙裾。 她耳垂上的翠玉坠子晃得厉害,"老太太屋里的汝窑天青釉,昨儿个发现裂了道璺。" 贾悦搭着紫鹃的手紧了紧。 经过梨香院时,瞥见薛姨妈正用银剪子铰一沓洒金帖,碎纸屑里隐约露出"当票"二字。 墙角芭蕉叶上凝着夜露,映出七八个生面孔的婆子往库房方向疾走,最前头那个臂弯搭着的靛蓝包袱皮,分明是贾珍书房常用的苏锦。 戌时的梆子声掺着雨丝砸在瓦当上。 贾悦将誊抄的账册收进樟木匣,忽见烛影在粉墙上投出个佝偻人影。 紫鹃掀帘子的手顿了顿,铜盆里溅出的热水在青砖地画出道蜿蜒水痕——正是前日妙玉禅房炭盆的位置。 "鸳鸯姐姐送来的血燕..."紫鹃话音未断,贾悦已掀开缠枝牡丹锦盒。 本该澄澈的燕窝盏里沉着两粒朱砂,在烛火下泛着铁锈似的光。 窗棂外倏然掠过黛蓝色衣角,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那盏羊角灯。 次日辰时,贾悦在滴翠亭喂鱼时数出九条新添的锦鲤。 最大那尾红白相间的鱼腹有道月牙疤,与她三日前在邢夫人小佛堂放生的那尾一般无二。 池面突然荡开圈涟漪,探春的丫鬟侍书跑过时,裙角沾着荣国府账房特有的靛蓝印泥。 雨后的芭蕉叶承不住水珠,啪嗒一声砸在贾珍摔碎的斗彩瓷片上。 贾悦立在穿山游廊拐角,看平儿捧着对牌往库房疾走,檀木托盘边沿的雕花竟与妙玉那日烧毁的契书暗纹重合。 紫鹃突然扯了扯她袖口,东南角墙头闪过半幅黛蓝杭绸——正是尤氏胞弟常穿的料子。 暮色染红蘅芜苑的爬山虎时,贾悦在铜镜前卸玉簪。 镜面忽地映出窗外闪过十二盏灯笼,比平日多出三盏茜纱灯。 紫鹃捧着缠枝莲纹碗的手一颤,杏仁茶泼在妆奁底层,洇湿的暗格浮起道墨痕——正是漕运图上临清码头的轮廓。喜欢穿书红楼之宅斗小庶女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穿书红楼之宅斗小庶女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