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谢锦书真的赢了。代表着守心一支,代表着飘羽阁。于是,飘羽阁弟子喊出的“宋绯莲”的声音,直冲云霄。站在一片赞誉声中的谢锦书却迷茫着。她浑身的伤口撕裂着痛,骨头与骨头之间像是裂开了无数道缝隙,她的身体摇晃着,摇摇欲坠。理智告诉着她,她在这个世界里就叫做宋绯莲,她就是她,无论叫什么名字都一样。可是,谢锦书呢?这个名字将湮灭于时空的洪流,粉身碎骨,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了吗?虽是置身于给予自己的喝彩之中,但这份喝彩换了名字,却又根本不像是献给谢锦书的。她从未感到如此孤独。她茫然地看向呼声最高的地方,她看到飘羽阁来参赛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她看到李勤高举着双手、简直快要从位置上跳起来了,她看到并不熟悉的师弟师妹也为了她而鼓掌。她同样看到守心师父安静地看向自己,脸上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可她却不知道这些人叫好的究竟是谁。自那之后,她有了另一个名字——摇光剑。她不知道宋绯莲的这把剑叫做什么,可从那一次的武道大会之后,它有了自己的名字,以谢锦书战胜纪星辰的那一式命名,摇光。宋绯莲的名字沉寂了许多年,却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玄门百家,大家都说她是飘羽阁的救星,都说她韬光养晦、大器晚成,都说她代表着玄门的未来和希望。就连谢锦书的那间茅草屋,也从先前的门可罗雀到如今的人声鼎沸。想要来拜访的人几乎快要把门槛给踏破,谢锦书无法,只得在外面设了阵,拒绝所有人的进入。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一声声的“宋绯莲”中被肢解,属于“谢锦书”的每一颗细胞,都在每一声属于“宋绯莲”的呼唤中被替换。他们每每叫她一句宋绯莲,她的体内就会发生一些微小的变化,可是再细枝末节的变化积攒到一定的程度,也会天翻地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谢锦书,还是宋绯莲了。如果她的名字叫做谢锦书,为什么这里没有一个人认得她?每当这时,她就疯狂地思念着那个姑娘。在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照片,她只能依靠那回忆过许多遍的现代的记忆,于寒冷的夜中反刍自己。想那个姑娘最开始的时候想要接近自己却不敢的模样,畏畏缩缩却又要拉着认识的哲学班的同学守在门口没话找话说,眼睛时不时地往自己这边飘;想着她终于鼓起勇气前来搭讪,耳朵尖红红的,结结巴巴说了半天说不到点子上,觉得尴尬,就从兜里摸出来一颗准备了很久的巧克力给自己;想着自己终于答应了她的表白,她像个撒了欢的小狗一样在冰天雪地里连着跑了好几圈,最后没了力气一头栽到雪堆里面傻乐,第二天却开始发烧;还想着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傻傻的姑娘只敢跟她嘴唇贴着嘴唇,就这样生硬地贴了好几秒然后满脸通红地扭头就跑……只有这个时候,谢锦书才能清晰地记得,她是谢锦书。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有着与修真世界所有人对抗的勇气。于是她拿出笔墨来,照着记忆中的样子画了一幅又一幅少女的肖像。她不擅工笔,可或许是感情真挚,画出的女孩儿确实与记忆中的很是相像。谢锦书觉得自己快病了。满脑子都是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偶尔画中的人像是活过来了,眉目含笑,轻声叫她,“锦书”。在她把自己封起来的第三十天,谢锦书已经分不清什么是记忆,什么是现实了。外人浑然不知,只当是她潜心好学,即便夺得了武道大会的头筹,依旧勤奋练剑。甚至有一阵子,玄门的母亲教育孩儿全部都用宋绯莲的名字:“你看看人家飘羽阁的宋绯莲!人家武道大会得了头筹依旧奋进,你再瞧瞧你!”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口中那么好的人,已经病入膏肓。直到院外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谢锦书感受到自己设下的结界被人强行从外面破开,她的内心才泛起一丁点的涟漪。她茫然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马尾的少女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看见她坐在床边,守心大跨步朝这边走了过来:“我说你,已经有很多天没有练剑了吧?!”谢锦书没有反应,只眼神空洞地看着空中的某个地方。守心见不得她这样,一把揪住了她的领子:“战胜了长山派和纪星辰固然值得庆贺,可你若是因此骄傲自满,你的道心必定……”话尾像是被截住了一样,断在了空气中。守心看着铺了一地的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师父啊。”冰凉的手握上了守心的腕子,根本就不像是活人的温度把守心都冻了一下。守心回过神,却惊讶于谢锦书眼中闪过的一道赤红。她张了张嘴,可谢锦书却赶在她说话之前,先开了口。“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徒弟,我不是宋绯莲,在那个世界里,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有我自己的名字。”“可到了这里,每一日,每一日,他们都用这么名字称呼我,起初我不以为意,可是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