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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大家”。
从小,这个响当当的称号就时刻萦绕在皇甫双双的耳边。她的家族非常显赫,从祖辈数来,已经出了两位宰相、一位将军,但是作为皇甫家的女儿,双双一点也没觉得这个天下第一大家有什么好。
为什么她的兄弟们可以坐在干净敞亮的屋子里,跟着先生学习儒家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的思想,而她就只能拿着《女德》、《女训》,学习如何规训自己,让自己成为族中要求的那种女子模样?
为什么她的兄弟们可以随着师父舞刀弄枪,甚至说什么“寻找气感”,而她就只能跟着她的绣娘师父,坐在凳子上认认真真一针一线地去缝制女红?
虽是女子,双双也想卸去一身累赘,真正自在潇洒地行走于天地之间。
如她所料,皇甫彰果真将这件事告诉了父亲。在房间之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皇甫双双就已经做好了父亲会勃然大怒的准备——从小父亲便教导她,女子该有女子的模样,像是读书传道、行文行武这种事,不符合女子的阴柔。
但是父亲并没有训斥她,甚至没有把她叫到面前去骂一顿,只是又为她请了两位绣娘师父,除了苏绣之外,还要教她粤绣与湘绣。
年纪虽小,但是双双知道,父亲的这个决定,显然是想叫她再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涉猎他眼中男子才能做的事了。
但是,为什么。
世间上的事,究竟是谁规定的男子才能做,女子不能做呢?
为什么前者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若是认定前人所作所为所言都是正确的,那么前朝的那些贪官污吏、乱臣贼子,他们的所作所为所言也都是对的吗?
双双不认可这样的结论。
即便不感兴趣,但双双并不想让绣娘师父们下不来台。每一堂课,她必然认真听从师父们的讲授,仔细地完成她的绣,甚至连最严厉的师父都说,双双是她带过的最有灵气的学生,若是今后肯钻研下去,必定会成为四绣大家。
但是双双意不在此。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每一个夜晚,总有个小小的身影避开守卫,偷偷地窜进书房里。既然那里的书不能带走,那她便对着昏暗的灯仔细地抄写,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纸张都揣进怀中,藏在自己房间的褥子下面。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双双也渐渐从小丫头,长成了豆蔻年华的少女。
双双曾经质疑过父亲的决定还有一些想法,但现在,她的心思全部都扑在了读书上,无心再去思考父亲一举一动背后的含义。“知其不可而为之”,就算所有人都说她这样做是不对的、说她不可以做,但她仍旧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