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船只刚刚进入三角海域便明显感觉到不一样的氛围。
海风陡然凌厉,变得寒冷而潮湿,沉甸甸的乌云垂挂着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海浪翻涌,船随着越来越大的浪起伏不定。
陆地上看着巨大沉重,上百人都难以推动的大船,在大海中也成了一叶扁舟,一个海浪扑打过来就能将其打得粉碎。
船上的人都是海上老手的,从进入海域开始,所有人便忙碌起来,伊迪斯也没了之前的谈笑心思,肃着脸回到操控室。
伯伊抬头看了眼头顶乌压压的云,三角海峡之所以频频出事就是因为这片海域下位于巨大的海沟中间,暗流众多,加上洋流影响,成为风暴频发区。
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眼下黑沉得厉害。
这里还只是三角海域的边缘地带。
他回头去看三角海域的边缘,还能隐约看到舰队的船挤挤挨挨地停在那里。
猛地一个浪打来,海水瞬间打湿了甲板,水手正在调□□帆,无处可躲,就这么被海水浇透。
伯伊没有在甲板停留,直接回了船舱,他不会架船,自然也不会做给人添乱的事情。
随着船只深入,海浪越来越大,船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船上的水手腰上都拴着绳子,避免被甩出甲板。
船员们一个个摔得东倒西歪,顾不上疼,连忙又爬起来。
“锁定帆。”伊迪斯盯着前方汹涌翻涌的海浪,神色冷静地指挥着水手工作,所有人虽然匆忙,但并不乱,一切行动都有条不紊。
三角海域人人闻风丧胆,那是对别人,对伊迪斯来说,这是已经是他第十六次穿越这片海域,他可以非常自豪地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里。
但此时此刻他搭在操控台上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你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伊迪斯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伯伊,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伯伊对着翻起两米高的海浪微抬下巴:“你对它不是很熟悉吗?”
在喝酒谈心时,伊迪斯不止一次告诉他,三角海域只是他的下酒菜。
伯伊不喜欢喝酒,但他并不排斥用喝酒的方法达成目的,比如和一个爱喝酒的船长聊天,后来这位船长时隔多年再次站上了甲板。
伊迪斯沉默着按住自己断臂的创面,半晌,他才说:“上一次穿过三角海域,我的船员死了17个。”
明明伤口已经愈合了许多年,但每次触碰到,都会让他想到当时的疼痛。
很多时候他都会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一场惨痛的失败,直到进入了这片海域,每一次出发,他们都会穿过的海域,那些过往的记忆又随着海浪再次贯穿他的大脑。
伊迪斯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有害怕恐惧,有遗憾,也有再次站上海浪的兴奋。
伯伊抱着手站在旁边,闻言笑了下:“倒在属于我们的战场,那也是一种荣耀。”
伊迪斯的船在红海很有些名气,所有的水手都热爱大海,享受大海,也热衷于挑战大海。
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莫名让伊迪斯觉得眼眶发热,他偏过头眨眨眼,试图散去眼中弥漫的水雾。
这大概是对那十七个水手最大的慰藉,对他来说也是一样,他们出生在海边,傍海而生,最终也葬送在大海,这是海的孩子最终的归宿。
“你的战场应该不在大海。”担心自己出丑,他索性换了个话题。
一年的相处时间并不算长,但伊迪斯觉得自己的眼光还不错,他看得出来伯伊和他们不一样,他的征程不在大海。
伯伊嗯了一声,笑道:“我的战场已经结束了。”
权力的争夺就好比爬山,感受到了酣畅淋漓的战斗,看过了山顶的风景,便到了下山的时候,下山途中看到别人正在爬山,何尝不是一种愉悦。
伊迪斯看他一眼,又看了眼身后,那片乌泱泱的舰船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只要有人,战争就不会结束,”伊迪斯说,“我能感觉到,还有一场酣战在等待着你。”
伯伊一笑,并不否认他的说法。
下一个更高的浪即将扑过来,伊迪斯收回视线,提高声音喝道:“半开帆,全力前进!”
“是。”所有水声应声,抓住调□□帆的绳,动作齐整地往后一拉一拽。
在船骑上海浪时大船的速度达到了最快,猛然冲过海浪高高跃起,仿佛穿过艰险的屏障,下一瞬,明媚的阳光倾洒在每一个人身上。
湛蓝的天空中有海鸟扑打着翅膀在盘旋,缓缓落在桅杆上,洁白的羽毛舒展。
“出来了!”水手欢呼着举起手。
别人辗转几个时辰的海域,伊迪斯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出来了。
大概谁也没想到,他们认为的最可怕的海域中心反而是相对来说最平静的区域,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这是伯伊看着航海地图总结出来的,不得不说,伊迪斯确实是一个极有天赋的人,也难怪别人都说他深受大海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