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密室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塔奥米斯不明所以地看向法老,不知道拉赫里斯为什么没有对自己表现出嘉奖。
“你先回去吧。”拉赫里斯说。
塔奥米斯拧起眉,还想说什么,但猛地触碰到那双暗金色的眼眸,明明是自己一手掌握着长大的君主,此时却透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这种陌生让他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恶寒,手臂的汗毛根根树立起来。
“是。”他为自己这种奇怪的反应觉得憋屈,竟然会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面前感到害怕,说出去能笑死人。
人离开后,密室里只剩下拉赫里斯一个人。
他坐在王座上许久不曾动弹,低垂着眼眸,眼底的情绪如海浪翻涌。
很难说,如果塔奥米斯还要在他面前晃,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片刻,他站起身,垂在脸颊一侧的耳环碰撞发出“叮当”的脆响,久久回荡在寂静的密室中。
-
诸神殿。
拉赫里斯刚刚离开密室,就听托德说阿曼特求见。
他神色不变地说:“让他进来。”
几乎是托德刚刚出去,阿曼特整个人就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扑倒在地上:“陛下,恳请陛下救救阿伊大人。”
“发生了什么?”托德大惊失色,不知道阿曼特这是怎么了。
阿曼特抬起头,脸上泪水混杂着汗水:“刚刚比加女官托人给我带信说阿伊大人被打进了地牢。”
他说着不受控制地抽噎了一下:“地牢那哪是阿伊大人能待的地方。”
虽然他没去地牢,但平日在王宫里也没少听说。
那种地方是个粗人去了都得脱层皮,更何况是阿伊大人这样矜贵的人。
托德听闻第一时间转头去看自家陛下。
拉赫里斯脸色微沉,说:“我知道了,我会处理。”
稍顿,他示意宫殿里另一个随侍:“带阿曼特去收拾一下。”
阿曼特是一路跑着过来的,路上还摔了一跤,把衣服都磨破了,看着分外狼狈。
他的眼眶通红,自知在法老面前失了仪态,对着花岗岩的地面邦邦磕了两个响头,这才跟着随侍离开。
等人走了,托德这才走近两步,小声地说:“陛下。”
拉赫里斯侧眸,托德压低了声音说:“其实这不失为一个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因为他看到陛下明明是笑着的,但眼底那寒凉的,对人命的淡漠却骗不了人。
托德毫不怀疑,自己如果把话说完,下一个死的人就会是自己,哪怕他已经跟了陛下近十年。
“请陛下恕罪。”他毫不犹豫地跪下,整个身体趴伏在地。
拉赫里斯俯视着他,许久,才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说:“去把比加寻来,让前殿备车。”
托德马不停蹄地爬起来,全程紧紧闭着嘴,脚步匆忙地离开宫殿。
拉赫里斯环视一圈自己身处的王宫,突然想到他和阿伊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阿伊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最初的印象只有贪婪,聪明,充满野心,但第一次让他意识到这个人身上不仅仅只有这些东西是在巡游的第二年。
离开阿赫米姆后,他们经过了一处染了疫病的村庄。
村民们充满希望地看着他,以往神明能够治愈他们,但同行的伊西说,无法治疗,这是一种具有传播性的病。
当时拉赫里斯说:“那就让卫兵把村子围了,烧村吧。”
与其无望的挣扎,不如直接把村子烧了,也可以避免传染,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合理的决定。
有人于心不忍,但没有提出反驳。
只有阿伊说:“做一次祷告吧,告诉他们,阿蒙神需要一些信徒。”
这些人就是被阿蒙神选中的人,这是神明对他们的考验。
“有这个必要吗?”拉赫里斯不懂这么多此一举的意义是什么,“他们生来就是弱者,染上疫病是他们的宿命,何必怜悯。”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强食,弱者就是该死,就像他的母亲,就像这村庄里染病的村民。
阿伊当时没有解释,只安排卫兵这么与村民说。
满是绝望的村庄好像突然就有了生机,所有人换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哪怕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也抹上了胭脂,勾出动人的眼线。
他们把村庄布置成了节庆时的模样,洒扫房屋,那一天整个村子里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傍晚,火烧云一点点铺开。
所有的村民都领取到了神明赐予他们的圣水,没有人感到犹豫,有人趴伏在餐桌边,有人睡在床上,夫妻相拥而眠,孩子也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