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走两步背对时云霁,因为压抑杀气而发抖的右手攥成拳头,藏匿在长长的衣袖之下。时云霁并不知晓她内心阴暗,重新端起桌上已经适口的药汁,递到她面前。晏铃抗拒地别开脸,只问:“祂什么时候会出现?”时云霁耸了一下肩膀。“你不知道?”晏铃微眯起眼,又问:“上一次祂出现在你身边,是什么时候?”一个谎言要用千百个谎言去圆,此时此刻,时云霁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她蹙眉想了一会儿,空出一只手比划出一条长长的时间线。晏铃一愣,抓住她的手腕:“你也很久没见过祂?”时云霁点头。晏铃沉默下来。玉铃宫由玉石铸造,屋内虽然只有一盏烛火,但在玉石映照下,也足够将寝宫照得亮堂堂。晏铃眉眼低垂,隐没在鬓发的阴影下,只有那双好看的薄唇泛着暖光。半晌,她抬眸:“是祂让你来找我?”时云霁低着头,思索了很久才看向她,重重点一下头。晏铃勾唇冷笑:“找我做什么?”时云霁用手语比划:【帮帮我。】“你家的事?”晏铃听说过云家宗门,但了解并不深。她冷下脸,淡淡问了一句:“凭什么?”时云霁一愣。晏铃从她手中接过那碗药汁一饮而尽,款步回到软塌:“祂可从来没有给过我帮助你的指示,万一是你骗我呢?”时云霁双手在胸前攥紧,根本无法反驳。她本来就是内向敏感的性格,这一刻只感觉十分难堪。深吸一口气,她朝晏铃粗糙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让你走了吗?”晏铃看着她的背影。于是,时云霁面前凭空出现一道推力,将她又送回晏铃面前。她忍不住抬眼去看软榻上神情倨傲冷漠的小姑娘,眼底流露出藏不住的责怪与委屈。只这一眼,晏铃如遭雷击。她愣愣倚在软榻上,甚至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竟荒唐地感觉面前瞪着自己的小仙婢,就是她寻找已久的,消失的神明。也只有她的神明,在这种情况下看她的目光里才会有责备。责备她傲慢。责备她怠慢了祂的新宠物。责备她远没有祂所希冀的那样正义无私。可为什么这样的目光竟然出现在一个仙婢身上?时云霁会感到难过委屈,甚至对她愤怒害怕,晏铃都能理解,但她偏偏不能接受她眼里的责怪。她凭什么责备自己?她有什么资格对这里的主人做出这种表情?反应过来时,晏铃已经瞬移到时云霁面前,用手掐住她的脸颊。手腕上银铃发出“叮叮”脆响,她低头,直视时云霁双眼,一字一顿:“不准用这种眼神看我。”时云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怒意涌起,取代其他情绪。指间触感细腻,晏铃愣了一下神,注意力不知为何落到少女莹白的肌肤上。时云霁被她掐住的娇嫩脸颊已经出现红痕,她下意识摩挲,没能将红色逼退,反而惹出更多红晕。红晕连成一片,像春日漫山的花。花色灼灼,逼得她侧头回避。在这一刻,她似乎明白神明为何会挑上面前这个人作为新的神眷者,但新的神眷者丝毫不畏惧自己,那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又令她挫败。她将人推开,又道:“滚出去。”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语气早已没有先前凌厉。时云霁捂着脸,头也不回跑出寝宫,跨过门槛后还不忘回身,将门带上。门一关,隔绝了她的身影,也隔绝了窗外夜色。晏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到软榻上,神使鬼差召唤出一面水镜。她眼睛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脑子里想的却是刚离开的时云霁那张脸。看了片刻,她挥手收起水镜,又拂袖灭掉屋内烛光。烛光灭,寝宫立即被黑暗攻陷,玉石寒凉,整座玉铃宫空荡如冰窟。走廊上。时云霁回到灶房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取回药碗。她不想再回去面对晏铃,踟蹰间,看到刚才那条被扔掉的丝帕。丝帕还挂在玉栏杆上,风一吹,摇摇欲飞。她上前将丝帕解下攥到手中,顺势倚在玉栏杆上休息。想起当日丝帕被晏铃眼角鲜血染红的可怖画面,她将丝帕凑到鼻尖嗅闻。没有丝毫血腥气,丝帕上残余点点难辨的冷香。她蓦地叹了一口气,将丝帕收进怀里,抬头出神望向远处。不知何时,原本密布的乌云层竟裂开一道缝隙,有淡淡星光从缝隙中逃逸,洒落在玉石阶上。第二日。时云霁是被吵醒的。“别睡了,在这种地方也能睡得跟猪一样,赶紧起来。”时云霁睁眼,看到双手叉腰的欢烛。她有些疑惑,哈欠打一半停下来看着对方。“赵主事让我来的呗。”欢烛往栏杆上一坐,两条腿在空中荡啊荡,“可真有你的,竟真的全须全尾活下来了。”时云霁伸了个懒腰,不想与她纠缠,转身要去打水洗漱。欢烛将她拦住。她瞄了一眼晏铃的寝宫,确定没什么异常,便拉着时云霁手腕:“好妹妹,跟我说说呗,你怎么跟她周旋的?咱们得互通情报,免得我到时候在仙主面前漏了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