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你好风光的一生啊!”姜安笑语晏晏,只是不达眼底。
她前倾着上半身,像是准备捕杀猎物的凶兽,盯上床榻上的将死之人。
“只是你这一生荣耀里还有另外几个人的身影…”
姜安眼神冰冷,在谢老太傅的惊恐中低低说着。
“当年与你一起参加殿试的同窗…那个状元郎,他与你娶的夫人两情相悦。”
可你们二人分是两位皇子的老师,争夺太子之位时谢老太傅对状元郎用了不少腌?手段,生生拆散了两情相悦的两人,还以子乌虚有的罪名将人贬谪贫苦之地。
姜安动作矜贵的拍手,“老爷子你真是好手段啊!”
谢老太傅面皮抽搐,流着口水的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笑容来。
就算这小丫头知道又如何,当年的事情是他赢了,而且所有的证据早就没有了,她便是在天下人面前为那人正名,也没有人会信!
“你是想说…我便是想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也没有人会信…对吗?”
小姑娘低低笑着,笑声逐渐张扬起来。
她直直看向谢老太傅,“你可知当年的状元郎去了北地,改名换姓…做了一位夫子。”
“如今他的学生正在参加秋闱,是整个京都人人称赞的才子!”
而如今在京都大放异彩的人,在人人不喜的贫寒之地—北地…到处都是!
姜安起身,动作带翻了椅子,一双圆眸盛着泪。
“他教出来的学生,每一个都是顶天立地的人!”
“夫子殁的那日有学生扶棺,有百姓相送,如今他的墓碑前依旧香火不断!”
“而你…”
小姑娘手指着他,愤怒之下脖颈上有青筋鼓起。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注定是阴沟里的老鼠,你身为三朝帝师,却没有培养出一位明君。敛财敛权,终有一日你谢家谋划败落,你也必将被万民唾骂!”
“史书上会记你一笔,一位企图谋朝篡位的奸臣!”
黑夜里,小姑娘的声音传至院子的每一处角落,也清楚落在房顶上默默守护的姜四耳中。
谢老太傅瞪着双死鱼眼,手拉住床榻帷幔,挣扎着要起身。
“…竖子!”
他是真没想到,如今在京都中与谢家作对的小丫头竟是那人教出来的学生。
早知多年后会有如此之事,他当时就该将人杀了以绝后患!
瞧着他这般可怜,姜安不禁笑出声来。
畅快大笑下涌出眼泪来…
“咳咳…”
小姑娘连声咳嗽,像是要把肺也咳出来一般。
她缓了情绪,只觉得头疼欲裂。
“还有…”
她抬眸,眼中有猩红色,“还有我的父亲!”
“还有当年被你谢家设计陷害而死的小皇子,还有他母妃全族!”
“还有…这么多年来你勾结外敌害死的无辜百姓!”
这些,谢家都要一一偿还!
姜安眸光睥睨着这将死之人,缓着步子上前将帷幔重新拉下。
“你就一个人…静静等死吧。”
随着帷幔落下,最后的光也被小姑娘遮住。
谢老太傅目呲欲裂,一只手伸出床榻外抓住她一片衣角。
不要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等死…
哪怕是仇人,是仇人留在这里也行!
寂静、孤独的…感受着身体里的生机点点流逝,实在是太可怕了!
姜安转身,一只手毫不费力的拽出那片衣角。
历经几朝的帝师,南商人人称赞的圣人,也不过如此。
“今夜之后…南商学子会有新的老师,他有年轻的身体,有旺盛的精力,会是所有文人都争相效仿的存在。”
小姑娘永远记得,杀人…得诛心!
外面月色正好,照着离开的姜安的影子拉长,再向屋里瞧去,那只苍老的手背已然垂落。
等小姑娘带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山去,四皇子和国师那儿也正好得知谢老太傅离世的消息。
处理完后山的火,四皇子着人把消息带回京都府城。
不凑巧的是,城中闭门,他的人进不去~
如此,第二日才将消息递进皇城…
可这时候的京都城内没人关心这件事。
因为…今日是秋闱放榜的日子。
偌大的城内,似乎只有丞相府和后宫笼罩在谢老太傅死去的阴霾中。
再一日早朝,谢丞相一派的党羽上书陛下,希望给谢老太傅追封,甚至有的提到要讲谢老太傅的牌位送进宗祠中供奉。
陛下脸色铁青,瞧着可不是很愿意的样子。
这个老货,就算是死了也要给他找麻烦!
小姑娘站在百官之列,半阖着眼,像是在补觉,任凭陛下瞧了她一眼又一眼。
姜安不动,吴鹤亭身为大理寺寺卿也不会去管礼部的闲事,刑部尚书更不用提,他巴不得小姑娘安安生生待着。
还有兵部两位侍郎…
就连言官那老头都没说话。
她得让咱们这位自大的陛下明白,从来都不是她姜安需要仰仗谁的鼻息而活!
“陛下…”
“陛下!”
百官跪了一半,剩下一半不是在观望就是不想掺和。
“姜安!”
皇帝黑了脸,点了小姑娘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