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安阳侯老夫人发现了许菡与往日不同，她下首一左一右的两个少女，也与她一般震惊。 她模糊记忆里也曾来过此处数次，只是不如眼前清晰。 重点是正面对着的一架五福连珠梨花木榻上，坐着一位穿黄栌色绣花鸟暗纹家常裙服的老妇人。五六十岁年纪，花白发丝规整梳成髻，微微有些发福，面庞有些许圆润，眉眼间却带着凌厉感。 当然记忆里，许菡也记得这位祖母对自己并不和蔼，或者说不喜的。 只是听姐姐讲，几位堂姐中，这位三堂姐许蔷是个可交的，遂她不由冲许蔷露出些许笑容。 许菁自然发现了自她带着妹妹进来后，屋内几人神色转变震惊，她眉眼含笑地拉着妹妹走上前，规规矩矩地给安阳侯夫人请安。 许菡忙按照嬷嬷和姐姐教自己练习了数次的样子，微微屈膝行着福礼，“阿菡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好。” “这……”安阳侯老夫人望着眼前动作自如，神情言语都如常人无异的许菡，不由从榻上下了地，“这孩子莫不是好了不成？快，快起身过来，让祖母看看。” 许菡往前三步，便被安阳侯老夫人握住了胳膊，上下打量她。 不用她多说，只这样的说话、神情，安阳侯老夫人也知道她这是恢复正常了，高兴地笑着点头，道：“嗯，是好了，看出来了。” 安阳侯府大姑娘和二姑娘都是大房庶出，已出门子嫁人，如今侯府姑娘里便是行三的许蔷最为年长。 她本就不厌这个有些呆症的堂妹，只是原先三叔三婶带着她外放去任上，三婶去后，三叔就算调回京城附近的大营，也放心不下堂妹，一直带在大营附近的庄子上养着。因此，她与这位最小的堂妹并不熟悉，但也难掩她盼望着小堂妹好的心。 “呀，竟是能认得清咱们了，”许瑚惊喜地掩了下嘴，毕竟往时这个小堂妹哪次见了她们这些姐姐，都得丫鬟提醒才能认人叫人。 她赶紧轻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惯不会说话的，八妹妹莫气，你能好起来，五姐姐也很为你高兴。” 安阳侯老夫人见她真的言语条理分明，确实正常了，高兴之余，又不免疑惑地问：“这是怎么治好的？怎么先前一点儿没听到信儿？” “哦？可是阿菁请了名医？”安阳侯老夫人便想到四孙女忽然从侯府去了庄子上，且一呆就是许多日，忙问。 这自然是许菁早想好的说辞，并不荒诞，时下人也多信佛。况且，她重生一事，也是神奇，如此说法也可为自己日后转变做个底。 尤其安阳侯老夫人很信佛，本就觉着许菡从呆症转好很惊奇，并不觉着许菁的话哪里不合理。 许蔷和许瑚听得呆住，她们自然是不太信服这种托梦保佑之说，反倒觉着许菡是在许菁悉心照顾下慢慢开窍了。又或许是阿菡是比寻常人开智晚。 许蔷笑着道：“不管怎么说，阿菡好了便是最好。” 现在看她倒是长大，性子改了许多，这么看着人也顺眼舒心许多，便没吝啬，夸了句，“你是个不错的。” 祖母一直不喜自己，她是知晓，如今竟对自己有改观了。 不由笑弯了眼眸。 许蔷也含笑看着过来，许菡不带犹豫地就说：“三个姐姐都很好，可我四姐姐最好。” “哎呦，瞧瞧咱们阿菡，这是日后我若是不对她好，还不成了呢？这机灵劲儿，”先还觉着有些被下了面子的许瑚，便被她后面的话逗乐了，伸手轻轻掐了掐她胖乎乎的腮，“这小脸儿手感可真好，软和和的。” 许菡本就圆润，又带着孩童独有的婴儿肥，自然手感极好。 第7章 因腿短有些够不到地，安阳侯老夫人还托了她一把。祖母待妹妹与往日大不相同，多了许多慈爱，许菁一颗心慢慢总算放下。 正待放到口中咬着吃，便听外间里有说话声，伴随着打起的帘子，一位穿大红石榴裙的妇人说着话进来，声音微微有些尖细，“母亲这里可是热闹啊，听说阿婧带着小八回来了？” 许是王氏眼睛的缘故，又或许是貌由心生，许菡知道这王氏不是个好伯母，现在看到她人，便觉着此人不好相与。 只是，到底王氏是长辈，许菡是晚辈，见面须主动行礼，便将手中未来得及咬一口尝尝味道的白糖糕匆匆放在自己干净的帕子上，爬下榻去跟着姐姐们见礼。 “阿菡给二伯母问安，”许菡屈膝行礼。 这是那个傻子？ 虽然王氏是长辈，但也不是正规场合，姑娘们行完礼后，便自己起身了，许菡亦然。 “什么？”王氏眉头一皱，不解地看向正望着自己唇角带笑的许菡，“好了，怎忽然就好了？” 当然，王氏心中的确是这般想的，虽没直白讲出来，但话中语气还是不免露出两分。 安阳侯老夫人没察觉她眼神变化，微微瞪了王氏一眼，“看你是高兴傻了，阿菡如今跟正常小姑娘一般好，你做伯母的还不快去张罗一番，对了，”她扭头吩咐自己丫鬟花枝，“去看看侯夫人忙完了吗？跟她说声，晚间摆宴，从主子到下人都庆祝一番。” 但就这般，这些话也不甚中听。 王嬷嬷是安阳侯老夫人陪嫁，经年的老嬷嬷了，虽不至知晓知晓二夫人王氏心中所想，却也知其脾性，便笑着打了句岔，“方才，老奴就想说，原先倒是没发觉，八姑娘这模样，竟与老夫人少时有些相仿。” 她比老夫人年长几岁，是还没留头时，就被调到还是个四五岁小姑娘的老夫人身边伺候，也算是看着她长大，自然记得她孩童时样貌。 安阳侯老夫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当真吗？” 这不是八姑娘大好，老夫人对她也有些疼爱，王嬷嬷才讲了出来。 她摸摸自己肉乎乎的脸蛋儿，再看看正眉开眼笑，眼角皱纹条条的祖母，眨巴了下眼。还别说，下巴和嘴巴那块，还真的有那么点儿熟悉。 不用安阳侯老夫人吩咐，只看她那兴致，早有机灵的丫鬟取了铜镜奉过来。 原先竟是没留意过，不免有些感慨，到底是她的血脉。 而这两个闺女，一个让她觉着牛心左性，一个居然呆傻，她虽越发不待见孟氏，倒也没磋磨过她。 “像祖母好，像祖母好看，”许菡觉着祖母年轻时候模样一定美丽，便是现在也依稀可见风华。 她们祖孙说的欢快，又有王嬷嬷和丫鬟捧哏，便是许蔷和许瑚都觉着这氛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