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还担心给主子准备的这些补身子的菜主子不爱吃,起不到效果,多亏了夫人,才没叫这些准备白费。
夫人看起来就是温柔体贴的女子,一定是她侍奉主子侍奉得殷勤周到,才能有如此奇效。
年荼接收到了阿隆感激的目光,朝他颔首微微一笑,以示友好。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发现隔着窗户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便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宗守渊立刻着急盘问。
“我去外面散散步、吹吹风”,年荼觉察到他语气间的不安,温声安抚没有安全感的伴侣,“放心,就在院子里,不会走远。”
她一向有饭后散步的习惯,院子够大,足够她消消食,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要不要我扶着你一起走一走?”,一边询问,她三步两步折返回来,牵住宗守渊的手。
总是闷在屋子里,没病也要闷出病来了,她该带他一起去外面散散心。
屋子里只有拐杖,没有轮椅一类的东西。年荼环顾四周,决定待会儿问问阿隆能不能托人照着她画的设计图做个轮椅出来。
在灰狼的腿治好之前,有一架轮椅,更方便他自由地行动。
闻言,宗守渊明显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年荼竟会邀请他一起出门。
她的语气没有嫌恶,也没有过于小心翼翼,仿佛毫不在意她的夫君是一个瘸子。
“……不了”,犹豫半晌,他还是缩回了手,垂下眼帘,“你、去吧,别走、太远。”
嘴上拒绝了年荼,他却目送着她离开,目光黏在她的背影上,久久未动。
阿隆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心酸,“主子,要不我来扶你和夫人一起散步?”
夫人一个纤纤弱女子,扶着主子散步,确实有些困难,主子定是顾虑这一点,才违背本心拒绝了她。
“不必”,宗守渊收回视线,侧目看向他,“叫暗部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都查到了”,被问到正事,阿隆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从袖口取出一张信纸,双手呈上去。
“夫人的确是年项仑的女儿,但不是他与姜氏的女儿”,他压低了声音,确保屋外的年荼听不到谈话声,“年项仑早年有一发妻,出身寒微,是吴州商户女,身子贫弱,生下夫人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姜氏进门后,不喜夫人,虽不至于打骂折磨,但也年复一年苛待冷落,后来生育二女,母女三人都以欺侮夫人为乐……”
宗守渊听着听着,额头迸起青筋,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年项仑竟然不管?”
“是啊”,阿隆也颇为愤懑,“夫人本就先天不足,这么多年,非但没能好好调养,反而时常吃不到热菜热饭,冬天里取暖的炭也不够,身子骨越来越差。”
同是年家的亲生女儿,那另外两个金枝玉叶娇养着,只有年荼过得比有头脸些的下人还不如。年家从不避讳此事,家里的下人都知道大小姐的处境,消息甚至传到了坊市间,被平民百姓当成谈资。
这些消息甚至不需要暗部去查,茶馆酒楼里稍一打探,就能听到一堆传闻。
“夫人身体本就虚弱,前些日子又落了水,险些丧命,昏迷了好些天才清醒”,阿隆语气沉重。
这些才是被年家牢牢瞒住的消息,从上到下都捂着嘴,没有走漏丝毫风声,但还是被宗守渊麾下的暗部查了出来。
“落水?!”,宗守渊勃然大怒,几乎压抑不住音量,“怎么会落水??”
是谁推了她?是故意还是失手??
怪不得她的身体冷得像冰,他兢兢业业为她暖了一夜,不敢松懈,生怕离她远些,她就会可怜兮兮的冻醒。
“呃、这……”,阿隆一时噎住,不知该不该讲实话。
不等他纠结出个所以然,宗守渊已经看到了那一段情报,手上忍不住用力,狠狠捏皱了信纸,脸色漆黑,比墨汁还难看几分。
……原来是她自己跳了池塘。
因为不想嫁他,所以从继妹那听到消息,就绝望求死。只不过没能死成,还是被年家强逼着嫁了过来。
“主子……”,阿隆小心翼翼地瞄着他的脸色,想要安慰他,还想为夫人说几句好话。
不管嫁过来之前对主子有什么误解,嫁过来之后,夫人这不是和主子相处得很好嘛!
哪怕主子的腿伤治不好,也不影响来日袭爵,到时候夫人就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又能和主子琴瑟和谐,日子不知比在年家好过多少倍!
相信夫人自己也想通了,不然不会这样安安分分,待主子温柔小意。
宗守渊抬手止住了他的劝慰。
他可以理解年荼不愿嫁他。
自他的腿伤被太医宣告医不好之后,从前不少热络往来的旧识都变了副面孔,不再登门。友人相交尚且如此现实,何况婚姻大事?
年项仑夫妇二人舍不得疼爱的女儿嫁给他,那姐妹俩也不愿嫁,年荼便成了年家推出来的弃子。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又遭继妹奚落拱火,悲愤之下,唯有一死方能摆脱绝望的命运。
幸好、幸好他昨天忍住了,没有碰她。
宗守渊深深呼吸几次,将胸口陌生的酸涩感强压下去。
既然年荼不愿嫁他,那他不会勉强她。待他将要做的事情做完,解决好一切,就放她自由。